林登暫時顧不得自己的舉動對外界消防安全造成的威脅了。反正, 超人不怕燒，傑森雖然是普通人，可保護傘大廈的防禦應該還在。布魯斯更是處在經他認可的入夢儀式進程中, 還多一重保護。
就是這事令人不爽。他是攛掇過本世界的蝙蝠俠往巴巴托斯那溜達一圈，但那是在他的控製範圍內, 出了意外也好應對。而不是悶頭掉進巴巴托斯、及對方的指定代理蝠正讀條的陰謀之中。
……好吧, 論責任他也有一份。倘若沒有他和他的大廈同時充當能量源和“信號”放大器, 憑布魯斯衣兜裡那點N金屬, 夢個地球串燒、夢個小時候抑或平行宇宙的小時候算是頂頭了, 絕難清醒地摸到這麼深，還撞見同位體。
這時候來一句“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斷網跑路是不行的。作為一個“老子背後有人”的人，場子必須得撐住。
“我能做什麼？”抱著他脖子的幼年布魯斯喊道。
“放鬆！”林登同樣喊，“千萬彆醒！”
他們隻能靠喊。他與對麵各自試探的兩招之後, 韋恩莊園典雅的長廊已是一片火海, 名畫與瓷器儘數墜落破壞, 斷開的電器線路冒著火花。被整個掀翻的天花板之上不是新的一層, 而是無儘虛空；被撕裂的老橡木地板之下不是水泥磚石, 而是沉黑的高樓。
暴雨自濃黑泛紫的天幕傾盆而落，一道球型力場替他們擋去了雨水，但他們渾身上下還是被澆透了。大概是現實中的夢魘蠟燭對他調動的力量作出反應，而他辦公室的消防裝置又對燭焰作出了反應。
夢外是水沫，夢裡也儘是雨水。水蒸氣與火焰蒸騰的高溫氣流共同模糊了環境, 林登單手張開，殘留的走廊景象中鋼筋陡然升起，建築的殘骸破碎、紅熱、加速，以他為中心盤旋而出，猶如一道致命的龍卷風平推而去。
黃燈之蝠戒指爆亮。黃澄澄的光芒與熾熱的碎屑漩渦相撞，衝擊波扯開了其身畔數層樓的外立麵，玻璃與石材紛揚而落。蹂.躪者踏著空氣躍起，徒手將數組鑽來的鋼筋扭成麻花。
“隻會這些？”蹂.躪者說，語聲隆隆，有若雷霆，“你沒能讓我側目。”
“少來這套。”林登冷笑，聲音亦跟著放大，“我這頭還有個小孩，過了PG級多不好。”
灰眸青年張開的手猛地攥緊，腳下漆黑無光的大樓瞬間崩潰成了無儘的塵沙，但它們並未坍塌，而是海潮般懸起。一個半透明的力場於他周身急速擴大，邊緣閃動著黑色的火舌。
“物質重組。”蹂.躪者終於顯出幾分讚歎，“分子級？原子級？基本粒子級？”
這體型龐大的墮落蝙蝠俠開口時已然跳在空中，而更廣闊的、裹著火光的洪流朝他拍下，兩相對比宛如鱒魚撲向巨鯨。林登單手再張，洪流亮起電弧，身周無數物質液滴亦化作熔岩，海軍防空密集陣係統掃射一般裹挾巨大的動能朝一旁伺機待發的黃燈之蝠潑去。
——對方能同時對付兩個目標！
靜待偷襲時機的黃燈之蝠吃了一驚。黃光驟亮，光盾與液滴的陣列相撞，在轟然巨響中片片崩解。他向下閃躲，但熔岩化作無數紅熱的飛刀，如同漁網籠罩住了他。灰綠的氣體從黃燈之蝠身上逸散，稠密的霧氣將他身周利刃一黏，製造了一小方足以閃展騰挪的空間。而被黏附的飛刀一攏，自行鑄成了一支長矛。長矛卷動，灰綠的霧靄如一匹被卷開的絲綢，即將讓它的主人直麵熔岩的圍攻。
殺氣鋒銳，黃燈之蝠瞳孔微縮，他吼出一聲，兩枚戒指具現化出了一長一短兩把刀，不退反進。和幼年時拿到綠燈戒的破曉詭燈不同，他獲得黃燈戒指時已是武術的大師，清楚自己正處在避無可避之地，唯一的退路反而是那支殺意凝聚的矛。
澄黃的短刀刀背拍開矛尖，灰綠的長刀在迎向熔岩時乍然延展到了五六米的長度。刀芒吞吐，短暫地湮滅了紅熱的利刃之雨。但它們太密了。熔岩的飛刀擦開他側身製服，他身前的長矛亦違背發力原理，猝然橫掃——
咆哮聲矯矯沉雄。
蹂.躪者甩脫了一整棟大樓的物質糾纏。他的眼眶紅光閃動，臉部及肩背的骨刺儘數折斷，但正以更猙獰的形態高速再生。布魯斯悶哼一聲，蹂.躪者的吼聲回蕩在他的腦顱深處，仿佛電鋸直鋸他的意識底層。夢境震動，環境頻閃，黃燈之蝠趁機側身一躍，擺脫了危局。
林登低咒一聲，空餘的手虛握，樸素的十字劍迅速成型。“在這裡他們能同化你！穩住！”
“我會的。”布魯斯咬緊了牙關。他的眼前浮出一麵招展的紅披風，披風的主人語氣森冷漠然：“你知道你們所有人在我看來有多弱小麼？”
這疑似出於蹂.躪者記憶的超人說完，高熱的猩紅射線自眼中噴出。布魯斯感到右臂劇痛，右肩之下霎時知覺全無。
現實世界中，正在用床單堵落地窗破口的克拉克嗅到一股血腥氣。他扭頭，驚悚地發現韋恩總裁的胳膊滲出了一圈血痕。
——等等，不就是……入個夢麼？林登既然在，這不該是和神秘學愛好者們的解夢一樣安全悠閒的事情麼？
克拉克拿不準是否可以用熱視線，但先給對方止血總沒錯。他透視了一圈，跳下椅子，失去固定角的織物頓時順著風向往室內刮來。一旁左手電鑽右手滅火器的傑森猝不及防，差點被糊了滿臉。他不滿道：“嘿，你乾什麼？”
“醫藥箱。”克拉克道，“韋恩先生受傷了——”
“不。”緊閉雙眼的林登忽然開口，“紅皇後，傳我命令，本樓層上下兩層人員一律撤離；傑森，去安保部；克拉克，寫你的稿，或是幫我攔媒體。”
“我也可以攔媒體。”傑森嚷道。
林登卻沒再說話。他先前曾平舉的左手又抬，精準地扣住了韋恩冒血的右胳膊。同一時刻，天花板揚起了機械的女聲：“驗證通過。立即執行。”
黑燭盛著的白焰猛然向上翻卷，烈火如牆，引得消防噴淋係統再啟。建築之外，陰雲不知何時遮蔽了陽光，閃電蟄伏其間，不時割裂天空，保護傘大廈隨之連連震顫。
夢境亦在震顫。
布魯斯滿鼻滿口皆是血與火的味道。他似乎同時擁有了兩條右臂，一隻是孱弱的人類形態，一隻是無堅不摧的灰黑骨爪。他分明身處暴雨，打濕的衣物冷冰冰地貼在身上，可不亞於赤道地區正午的灼灼熱風包圍了全身，燃燒的、破潰的城市在他腦海中哀鳴，骨白的尖刺探出大地。
這不是他的記憶。不是他的世界。他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