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光的房間裡, 來自主宇宙的超人一言不發地拈起手裡的織物, 在穩定的手腕和黃太陽賦予他的刀槍不入軀殼之下, 屬於樸素的堪薩斯小鎮人那部分的他無聲地組成了蒙克的名畫, 《呐喊》。
不不，平常心, 卡爾-艾爾，這很正常。主宇宙超人冷靜地安撫自己。平行世界千千萬, 有遵循卡通物理法則的胡蘿卜隊長同位體，有邪惡的終極人同位體, 這裡的同位體穿什麼都和他沒關係——
等等，這塊盾徽居然是能夠活動的嗎？
屬於資深調查記者和鋼鐵直男的好奇心短暫地壓下超人內心的洶湧澎湃。氪星人隨手將絲襪往臂彎一甩，從肩線處提起了手裡的超短裙式製服，學著露易絲察看衣服款式時的模樣，鬼使神差地往自己身上貼了貼。
與此同時, 一連串細微的電弧爆裂聲伴隨疾風與一道手電筒的亮光匆匆而至, 還有語速飛快的解釋。
“嘿訪客你好我們這裡離開放還早而且你在我們的法師哦不對施法者反正意思差不多的那位圈出的地盤我不是很確定這裡有什——呃。”
超人：“……”
主宇宙超人感到一陣發自骨髓、甚至短暫地蓋過了黃太陽能量的寒意。他像被車燈驚到的鹿一般一格格地抬頭，看到了一位比他所在的地球年輕不少，製服款式莫名讓他有些警惕的閃電俠。
但這並不重要。因為這位年輕的閃電俠整個人刹在他麵前，維持著張嘴的狀態，像中了石化魔法或者被寒冷隊長冷凍那樣僵住了。
閃電俠：“……”
超人：“……”
麵麵相覷之際, 主宇宙超人的超級聽力捕捉到了細微的、極近的布料摩擦聲。下一刹那, 他貼身上的女仆款小短裙胸口處，那塊能活動的盾徽耷拉下來，開出了一扇天窗。
超人：“…………”
閃電俠：“…………”
尷尬已遠遠不足以超人此刻的心情, 如果可以，超人希望親自回溯到十幾秒鐘前，從沒事手賤的自己手裡搶走這身製服，不，等等，這樣閃電俠說不定會看到兩個超人在搶超短裙……
主宇宙超人：“巴裡，我——”
“——哈、哈哈，衣服很襯你，我什麼都沒看見，酥皮晚安酥皮再見。”
閃電俠像條被撈出水的金魚一樣瞪著眼，嘟嘟囔囔地吐著前後矛盾的話，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匆匆忙忙地撤退了，卷起的氣流掀起了主宇宙超人手臂處輕飄飄的絲襪。
氪星人以超級速度探出的手徒勞地在空氣裡抓了一下，隨即整個人萎靡下來，用能把鼻子抹掉的力度抹了把臉。
……樂觀一些來說，至少這位穿著紅死魔同款製服的閃電俠是正常的。主宇宙超人雙目無神地寬慰自己。雖說他疑似遭到魔法的乾擾、記不大清紅死魔是誰，但這裡的正義大廳或孤獨堡壘肯定有記錄。
主宇宙超人將雜物掛回衣櫃，急速升空，繼而一愕。
他跌出衣櫃的地點與主宇宙的正義大廳的坐標相似，可這裡目前卻隻有地下區域。
……
第二天。大都會。《星球日報》報社。
克拉克·肯特，剛用一份南美深度遊報道和一份邪教受害者當事人訪談報道證明自己、從體育版調出的新手調查記者，掛著一條格紋羊絨圍巾，準點出現在自己的工位上。
然後，他立即遭到了同事們或公開或暗中的熱情觀察。要不是同在一家報社上班的麵子外加控股老板是林登，克拉克懷疑自己這會兒已被閃光燈淹沒了。
克拉克：“……”
克拉克默默緩了緩呼吸。
他已經不想磨牙了。八卦往往比嚴肅新聞受歡迎，他理解。當然，要是這八卦的對象不是他自己和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就更好了。
繼剛剛被所謂的“圖像合成算法”澄清（還不知成沒成功）的“我綠我自己”後……慘遭出軌的肯特記者勉勉強強被摘了出來，可超人又被攪合了進去。
“先知”，超人，身份不明的神秘人，高空……光思索一下娛樂界的同行能把這些詞彙如何排列組合就刺激過頭了。真的。克拉克寧願再收拾一打布萊尼亞克的飛船也不想攪合進這團複雜的關係裡。
但他惡趣味的男朋友又說得很對，與其放任有誰暗中推波助瀾、乃至群眾自由發揮想象力，不如直接把主動權抓到自己手中。
而且呢，這也不單是為了他自己的身份安全，也是為了正義聯盟隊友們的身份安全——貝恩雖然被林登改寫了部分記憶，可他至少也認出了蝙蝠俠人格寄居在韋恩的殼子。很難說幕後者對整個正義聯盟的身份掌握了多少。
……權當是為了正義。
正義聯盟的主席自我催眠著，假裝不經意地拆開圍巾，頂著圍觀同事瞬時熱切得不亞於熱視線的目光，悲壯地走向佩裡的辦公室，恍然間覺得自己正奔赴刑場。超級大腦自發揀選曲庫，在他思維圖景中播放起了小提琴獨奏曲《流浪者之歌》的悲傷前奏。
“我拿到了聯合月球基地的照片使用授權，還有一次獨家專訪，佩裡。”
第一個單詞出口，後續如何就輕鬆多了。克拉克流暢地接上了剩下的話：“關於昨晚高空的三大團低分辨率色塊……給我半小時潤色時間，我們會是第一家報道它的專業報紙。”
佩裡從和林登辦公室裡同款的新顯示器後投來探尋的一眼：“你采訪了超人和‘先知’？”
“呃，隻有超人。”
“蘭尼斯特怎麼看？”
克拉克：“……”
這話有哪裡不太對……不，佩裡應該是正常詢問，不是在好奇他、林登、超人、“先知”之間的複雜關係。
“老大，林登昨晚和我在一起，第二團黑影不是他。”克拉克一邊說，一邊用超級聽力偷摸搜尋起整座大都會，迫切期待有個讓自己脫身讓超人援手的機會。
然而他失望了。航班一派平穩，大都會風平浪靜，甚至沒有一隻淘氣的貓咪下不了樹。
“那位是個業餘驅魔人，代號葛溫布雷德。他是去幫忙的。”克拉克緩慢而絕望地說，“關於他為什麼會飛……”我還沒編出來。“我還沒找到合適機會提問。”
林登沒有隨便拿他們的秘密身份冒險的意思。黑暗多元宇宙不是什麼安寧之地。倘若“超人”的真實信息泄露，居於堪薩斯鄉下的肯特夫婦，他《星球日報》報社的同事，乃至保護傘公司的普通員工，都有被放大鏡關注和他們的敵人盯上、威脅的風險。
可布萊尼亞克的入侵艦隊聲勢浩大，區區一個合成圖片的算法遠不足以敷衍過去。要想牢牢把住輿論的主導權，隻有利用已有的籌碼順勢而為。
比如，“超人”這一代號出現在露易絲筆下之前，克拉克確實以超能力者以及葛溫布雷德的身份活動過。
無論於公於私，沒有誰會在見識“先知”和神奇女俠的偉力後不會去搜尋有關魔法、有關神秘側的情報，驅魔人這種從都市傳說到花邊小報都存在的職業是很妙的窗口，是切合實際的完美障眼法。
……這組理由聽起來如此無懈可擊，要不是某罪魁禍首一邊陳述思路一邊偷笑，克拉克認為自己就信了。
清晨的臥室裡，他明明能直接抹去所有數據的男友在說到“為了大局我們規定第二團黑影是某驅魔人”時，真實目的暴露，開始幸災樂禍地公然捶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