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是一幅世界名畫。主世界超人覺得,這趟進入黑暗多元宇宙的最大收獲,就是他自動在腦內生成了一張頂著他的臉的版本,極大地提升了自己的藝術修養。
在同位體飄走、蝙蝠俠又遞來一記大約是“保持正常、保持聯絡”的隱晦瞪視後，主世界超人既不敢說,也不敢問。他握著紙團,木著一張臉,滿心不情願地往先前離開的方向飛。
同他們這次返回對環境產生的警覺相應,這個世界的正義聯盟也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隱瞞並開始疑慮，通往地下會議室的通道不僅關了燈,還多出了水波紋似的空間波蕩。
通常情況下,超人會選擇使用透視視線,但這次,主世界超人謹慎地落了地,像個夜闖敵對組織的超級特工那般,踩著空間的漣漪輾轉騰挪——
——他的身側悄無聲息地開出一扇門。門裡的灰眸青年一邊打領帶,一邊用同情的眼神瞅瞅他。
“這顆地球是安全的，超人。你看到的景象隻是正常的傳送波動疊在一起,不會讓你踩空。”
主世界超人：“……”
不。我不是在擔憂再次掉進某個噩夢，我是在為預防再看到什麼。
主世界超人若無其事地點頭：“謝謝，蘭尼斯特，克拉克說……”
“你可以叫我林登。”林登友好地打斷他，“你稍微等一會。我們沒裝修完,外加有點拿不定家具的款式,比較亂。”
在裝修時陷入選擇困難是極為常見的事,主世界超人一下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剛搬入大都會公寓時的日子。他當即邁過空間門，熱心提議道：“你們考沒考慮過田園風格？它易於維護，而且溫馨。”
林登聞言想了想：“我打算弄成極簡……碎花似乎和它不大協調？”
“田園風格不止包括碎花，它其實更強調舒適。”主世界超人搖頭，正打算繼續消除對麵人對自己喜愛風格的誤解，舌頭突然打了結。
從林登熟練的傳送術、而這裡的正義聯盟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推測，主世界超人猜這位同位體的男朋友對空間方麵的造詣不低。而世上大概隻有蝙蝠俠才能克製住不使用超能力的誘惑，反正，主世界超人自己經常用超級速度對付上班遲到和趕稿死線兩項氪生大敵。
因此，主世界超人很能理解房內幾近迷宮的椅子、電腦桌、矮書櫃和草草疊著被子的特大四柱床……畢竟同位體不缺力氣，其次，他的男友則能解決距離。
但主世界超人不是很能理解床頭的手銬。
是的，手銬。氪星人該詛咒的好視力讓主世界超人敏銳地發現了被枕頭半掩的金屬銀光。那玩意是合金的，一頭蓋著織物，另一頭連著四柱床的一角，那角床柱的表麵還有疑似修補過的握痕……
——這一定是為了防止同位體睡覺不老實威脅天花板。
主世界超人斬釘截鐵地想，隨手接住了林登隔著幾隻裝書的紙箱丟來的製服和通訊器。
高領，紅藍配色，胸口的盾徽不可活動。通訊器則是比他們的正義聯盟落後的款式。
怎麼看怎麼正常。
不不，正常的就很好。他並不想知道衣櫃陰影中那截疑似吊.襪.帶的鬆緊帶後邊連著的是什麼。
“克拉克和其他人打過招呼，有事直接聯係。”林登說，“我們這裡終究和你們的世界有區彆……嗨？超人？你還好嗎？”
我不好。“我很好。”主世界超人神色如常地回，“這衣櫃有點眼熟。”
“當然，我想它是你出來的那個衣櫃。”林登同樣神色如常，“你是否記得你當時的形象？理論上它能預示出你未來的選擇或真實的渴望。”
這倒不全是林登在胡扯。黑暗多元宇宙的確是主宇宙的恐懼與可能性反應.堆，X金屬形成的形象則表明潛意識所欲。主世界超人和他的克拉克一樣擁有兩個身份，衣櫃代表對方要麼正在糾結身份的問題，要麼會在未來遇到身份問題。
對不熟的跨界來客，林登一般樂於看戲。這回看在克拉克的麵子上，他才順口一提，點到為止。
但主世界超人的眼神可疑地飄遠了：“………………”
“我聽到了求救。”來自0號地球的氪星人飛快地說，“再見。祝你有好的一天。”
林登：“……？”
紅與藍在他有所回應前一閃，主世界超人迅速啟用超級速度撤離。
林登忽然覺得自己無意中錯過了什麼：“……”
但這事可以以後推測，一個更迫切的問題擺在林登麵前。
既然黑暗多元宇宙是主宇宙的噩夢與反麵，而現在正主已至……那麼，長夢將醒。
主世界超人稱當0號地球下沉，每個世界都無法獨善其身，這是對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在正義領主的世界動了殺心。觸碰過太陽就不會滿足於蠟燭，既已擁有就不想失去，沒有什麼比主宇宙的同位體更適合給克拉克鞏固存在的存在了。
某種程度上，林登比本地的蝙蝠俠還能理解夢魘騎士團的心理。生存權是再基礎不過的東西了，源於生存權遭威脅的妒忌也再合理不過——憑什麼我們這些“低階”的世界要為你們的繁榮做出犧牲？憑什麼你們能活著，我們不能？
奈何那會兒克拉克攔了他，這就有點不大好辦了。對一個確鑿無疑地搞獨.裁的家夥實施製裁是林登當時最拿得出手的幌子，連這都不能蒙混過關的話，後續拆顆地球當柴薪的理由更難找——他該怎麼向一個把希望佩戴在胸前的家夥解釋有時己方的活路需要拆幾顆彆的星球試出來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克拉克確實有點奇妙的感染力。現在一想到希望，林登就想到希望；一想到自己每天直麵著希望，他就十分振奮，充滿了希望……強行拆解的暴力手段不被接受，他很樂意思考一些其他歪門邪道。
比如指望備份來動手背一下黑鍋——好吧，這個就算了。對方老實紮根在正義領主世界給他當道標就足夠了。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數學原理中也有一個三角定位法。備份待在光明多元宇宙中的正義領主世界，而之前，他放過了一位夢魘騎士團的成員。
林登一步跨出，正義大廳私人休息區的內景後撤，他終於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或者說，無數陳設相仿的辦公室中的一個。
防禦體係構造中林登最偏好鏡像空間。鏡麵疊鏡麵能讓不受歡迎的客人陷入無儘循環，同款家具的大批量采購能拿到折扣價，清潔和日常維護還能扔給人工智能。
但在今天，他的大廈的網絡裡除了紅皇後，還多出了另一個外星人工智能。
辦公桌側投出的陰影裡升起紅霧，沒有厚度的卡通小女孩手提裙擺，向他屈膝行禮：“我主，這裡並不在我的監控範圍內。”
“沒事，我的好姑娘，你損失的算力很快都能補回來。”林登隨口安慰了一句，悠然地反過身，望向攝像頭的方位。
“布萊尼亞克，我聽說你被盧瑟打敗了？”
隨著林登的聲音，天花板處的投影自動啟動，光束投下，飛速勾勒出一個綠皮膚的外星人。他似乎身處某艘飛船的主控室或生產車間，背景中水母觸須般的機械臂來來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