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氣急敗壞。
他轟開另一個召喚對象,向祭品表達自己很忙的時候,是真的很忙。正如他跟維山帝所談的,有能量、有藍本,複製一顆已存在的地球,並以此拚成一個迷你多元宇宙對如今的他來說不難。
難點在不造成過多風險、又確保自身實力地把自己添加進去。
而且,這邊也不止有維山帝在預備對新世界進行裝修,作為新平台的持有者,林登能察覺到很多其他存在正在暗中觀察。
這種時候,單純作為異宇宙能量的搬運工、複製者加新平台的地主,而不是以本地的造物主身份,貌似有點不夠份量。但林登剛剛擺脫了一項成為外神的未來,再綁定一個單體或多元宇宙,搞不好又會當回另一種隻有形式不同的“祂”。
他很需要錨來平衡一下,但能量的海潮裡,一顆結合了科技和魔法的地球也堪堪成型,它的時間流速需要校對,參數需要調整……
……某個騷擾電話,或者說獻祭儀式,就是這時候打來的。
要不是那位儀式舉行者身上帶有自己的標記,林登本來打算放段留言就算了。
幸好他沒這麼做。那家夥不僅是他的錨,還嘗試以自身為祭品向他獻祭。
這簡直亂來。空間、物質和混亂才是他的基本盤。即便要有祭品,純粹的物質、能量與情緒都比一個生命體更加——
林登的視界裡,新地球的虛影和儀式的影像重疊,他眼睜睜地看著泡在浴池裡的祭品衝他一笑,臂彎提起,手臂向後,手指……
林登:“……”
林登:“…………”
操。
平衡成功了,且成功過了頭。時空與概念的梳理瞬時被林登拋往意識之後,他感到自己像被關在浴室門外的貓、忘了證件但大考在即的考生、結賬時卻忘了密碼的客人等諸如此類的事件主角的集合。
但他的錨就是不告訴他開門密碼。
這種時候倒謹慎了!儀式成功時他但凡有點惡意,這個壞心眼的錨早就——哦不對,鑒於新宇宙環境不清楚,他記得自己把屬於他的那顆地球封鎖了。
除非他強行拆掉自己修的牆,或者想起密碼,否則單從物理上他依然是過不去的。
——那特麼不還等於看得著吃不著麼?!有本事向我獻祭,有本事放我進去啊!
林登更氣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浴池,盯著他的錨兼祭品將其自身準備得越來越柔軟可口,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漸漸蒙上濕潤的水霧……
……奈何他被關在外麵。
那家夥還說人欲和力量不衝突。這不廢話麼。要沒有力量他能捎走這顆球麼,能困外回不去麼。
媽的。
林登非常上火。林登咬牙切齒。在因某原始衝動而斷然拆牆之前,林登強迫自己回想起“關門”之前設置的“門鎖”。
畢竟是拖家帶口溜去其他宇宙,為防照麵來一隊死星,一堆黑洞,一摞水滴之類的,一部分物理規則要調,毫無疑問。對麵的高位格存在立場未知,己方剛從“夢”化為實體未知,所以擅長渾水摸魚的神秘側也要限製,靈薄獄地獄的口子統統禁了再說……
媽的。不愧是他,至少常規的躍遷和召喚兩項漏洞完全堵死。
……等等,那他完全不像施法者的錨又是靠什麼聯係到他的?
林登瞪著他的錨的嘴唇。那家夥方才舔過並攏的食指與中指,在從指根舔到指尖時無名指也悄悄豎起。被帶出的溫水順著那截堅毅的下巴淌下,但那雙倒映著燭火與星芒的藍眼睛偏偏顯得極為無辜。
林登鎖住了那雙眼睛,又通過那汪蒙霧的湛藍,鎖住了其後的靈魂。
作為新宇宙空間的持有者,他禁止了純物理的開門和物理式召喚,但為了“招商引資”的順利,他給精神交流留了口子。
要找回“密碼”,他不一定非得自己想起來。
林登的思維浮起,順著祭品所布置的儀式、所利用的法陣探出。
他的意識順利地飄下了開在天花板處的通道。浴室裡糾纏著充沛的水汽與極淡的橙花味,祭品似有所覺,緊繃了一瞬,但很快,那副包裹在紅與藍下的軀體順從地舒展。
世界變小。然後又變大。他的精神進入了祭品的精神。他等對方適應了一會兒,然後,為這個莽撞的祭品好,也為了防止踏進什麼陷阱,林登開始探索祭品的過去……
……被推了一把。
精神世界中,祭品環繞他的思緒形成一位藍眼睛黑卷毛的年輕人。這家夥一身眼熟又老土的格子襯衫,陡然現身於樸素的農莊前,雙臂繞起,像一隻警惕的牧羊犬那樣氣鼓鼓地瞪他。
“不準作弊,你得靠你自己想起我。”
他的模樣實在可愛,林登嘗試繞開他未果,索性身形展開,翻湧的霧流扣住了這個年輕化的祭品的腰,直抵上農莊的門。
“我正在想你。”林登誘哄著說,扳過年輕人的下巴,“不知你有沒有想過我。”
“很多次。”年輕人承認,似乎絲毫不懼所麵對的詭異情形。“我思考過你的旅途,你的存在,你會將這個世界帶往何方。但現在的我無所謂了。你是我的。我對你和你帶來的一切有責任……唔,我這樣親你不會把你的臉吞掉吧?”
林登:“……”
這種連潛意識化身都傻乎乎往前湊的單純生物不可能是陷阱。
灰霧化出人類的形體,林登沒忍住掐了一把年輕人的臉。
“你今天的儀式行為非常危險,你該使用一些更常規的祭品。”林登說,稍稍後退,但他身周的精神圖景產生了些微的滯澀,環境箍緊了他。
“但我以為生物的欲.念是最原始和有效的衝動。”年輕人壞笑,兩條胳膊環住了他的肩。“如果這種感覺都對你無效,我隻能認輸,再嘗試一下柏拉圖或者彆的。”
林登:“……”
林登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的錨:“說實在的,你是不是饞我的技巧?”
“嗯?”年輕人發出疑惑的鼻音。“你不是欲.神一類的麼?”
林登:“……”
林登:“……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是欲.神?”
“我們的第一晚,你說接受了你之後很難再找其他,讓我確定。我確定了,之後更加確定了。”
林登:“…………”
林登沒忍住抬眉。“親愛的,就算我歸位外神,那也是無名之霧的子嗣,是全知全視者猶格·索托斯的親戚,不是莎布……當然,我很榮幸司掌你個人的欲.念。”
林登越說,年輕人的臉越紅。倏然之間,年輕人消失,豐收的原野景色也潰散。冰天雪地中一艘巨大的外星飛船顯出。林登往前走去,呼嘯的寒風在他四周舒緩,凜冽的極地攀出細小的新芽。
“煞風景地說,這有點詭異了。”林登說,“極地冰融往往代表氣候的持續惡化,冰層封凍病毒的釋放……”
“嗯,確實很煞風景,但很務實。作為北極居民之一,我會注意這方麵的。”與先前的年輕人相似、卻成熟了一些的聲音如此讚同。
外貌成長了一些的年輕人走在林登的身邊,卷毛淩亂,胡子拉碴,雙手揣兜。“我猜你很久以前念過理工科。”
“我猜你不是過來找我聊你的欲.念的。”林登不動聲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