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秀信沒打算跑,他得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見麵再談吧。”
“那我來接前輩——”布朗克斯連忙表示。
“玫瑰莊園見。”雨宮秀信一臉冷酷地打斷,掛了手機。
哼,他才不需要這種知道得太多了的司機,他會開車!
……
雨宮秀信驅車趕到玫瑰莊園時,遠遠的,就看到了被煙熏黑的白灰色外牆。
前段時間門下了暴雨,彆墅後麵的花園,無人打理,變得頹敗,隻能依稀從殘存的豔麗花瓣中,幻想昔日的盛景。
他將車停在了小路上,鏤花的鐵門外,已經停著一輛車了。
車前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昨天才見過的布朗克斯,另一個是穿著一件米黃色的衛衣,黑色的休閒褲,和運動鞋的灰發男孩。
是才被逼加入組織不久,隻有十二三歲的青沼優。
青沼優一一直低頭玩著手機,聽外放的遊戲聲音,是那款昨天輸給了他的消消樂,聽到雨宮秀信的腳步聲,青沼優也沒有抬起頭。
“aoi,你太失禮了。”布朗克斯按著青沼優的後腦勺,迫使對方心不甘情不願地彎了個腰,“這位是司木露先生,組織裡的前輩。”
“啊啊等下,技能快過時間門了——”青沼優的抵抗並沒什麼成效,眼見遊戲已經超時,放棄掙紮地關掉了遊戲。
“你好。”男孩停頓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剛才沉迷遊戲,根本沒聽清布朗克斯的介紹,麵不改色地繼續說,“叫我aoi就好。”
雨宮秀信坑青沼優加入組織的時候,用的庫拉索的名義,青沼優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對他的代號沒有反應嗎?
“沒有代號嗎?”雨宮秀信確認了一下。
青沼優攤了攤手:“後勤人員的重要性,總是被忽略,升職沒那麼快啦。”
“如果你這次能夠協助我們完成任務,應該就能獲得代號了哦。”布朗克斯摸了摸男孩的頭頂,微笑著畫了個餅。
青沼優好像不喜歡對方故意表現出的,過於親切的態度,抿了抿唇。
“快走吧,早點完成任務我好回去打遊戲。”灰發綠眸的背過身,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的手,率先推開鐵門,走向了被燒毀的彆墅。
這還是彆墅發生爆炸,麥卡倫消失在火海中後,雨宮秀信第一次來到這裡。
麥卡倫的“死”,確有問題。麥卡倫是組織重要的研究員,雨宮秀信事後調取了他在組織裡的檔案,麥卡倫接手的項目,正是a藥的前身“銀色子彈”的改良版。
不過宮野夫婦死於一場實驗室的火災,藥物的數據丟失了一部分,後來換了不少研究人員,彆說“改良”,連還原藥效都做不到,在麥卡倫手上,實驗一直沒有大的進展,從麥卡倫“自殺”前留下的“遺言”來看,麥卡倫應該是有意識地采用了消極實驗的方式,對抗組織,在麥卡倫死後,實驗被正式地轉交給了宮野夫婦的女兒雪莉。
麥卡倫向蘇格蘭交底後,偽造了自己的死亡,雨宮秀信相信現場應該遺留了一些證據,但他故意沒有追究,後來警方又混在消防裡來了一次,理論上早就處理掉了這些痕跡。
三人最先來到的,是三樓發生過爆炸的實驗室門口。
為防萬一,借著滅火的功夫,警方將彆墅從裡到外地翻了一遍,尤其三樓,
“根據警方內部的資料,他們在實驗室的門口和走廊上,發現了殘存的屍體的碎塊,通過dna比對,確定了死者是齋藤昌英,即麥卡倫。”布朗克斯帶他來到了在爆炸中損毀的實驗室。
“然後呢?”雨宮秀信想了下問,他沒問布朗克斯是怎麼拿到警方的內部資料的,組織要想搞到這些東西,總有渠道,何況天才黑客青沼優就在這裡,答案不言而喻。
“問題在於樣本,警方是用在爆炸中找到的屍體組織,和麥卡倫臥室枕頭上的頭發做的比對。假如我是麥卡倫,想要詐死脫身,一定會提前準備屍體和證據。”布朗克斯指著明亮的實驗室說,“前輩不覺得,這間門實驗室,太乾淨了嗎?火災發生後,一般會封鎖一段時間門,保持原狀,直到現場失去保護價值時止,尤其是這種發生了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地方。”
雨宮秀信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順著布朗克斯的話說:“你這麼說,的確有點違反常理,你準備怎麼做?”
“我翻看過麥卡倫在組織的記錄,兩年前,他在自己身上做過藥物試驗,留下了血液樣本,樣本在長野的實驗室,一個月前,他去過一次那裡,想拿回樣本,時間門有些久了,當時長野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沒能找到樣本,以為是弄丟了。”布朗克斯回答,“後來我重新檢索了長野實驗室的交接記錄,發現血液樣本是和其他數據一起,轉到了另一個實驗室,所以昨天下午一拿到警方手裡的組織樣本,就派人送往了組織名下的醫院,和麥卡倫的血液做對比,結果應該快出來了。”
時間門一分一秒地過去。
雨宮秀信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布朗克斯的臉,過了會兒,突然問:“你在早上的電話裡說蘇格蘭是內鬼,又是怎麼一回事?就算能證明麥卡倫是詐死,也不能說明,蘇格蘭和他聯手了。”
“我本來想讓aoi侵入公安的係統,拿到更直接一點的證據。”布朗克斯望著青沼優歎了口氣。
青沼優撇了撇嘴:“我不是幫你拿了‘玫瑰莊園火災事件’警方那邊的內部檔案了嗎?警察廳的資料庫的入侵難度,和普通的政務,就不是一個level,何況很多東西他們沒有聯網,除非物理植入病毒,或者我把他們的數據庫搞癱瘓,但你是要找特定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
“aoi,你很有才能沒錯,但你現在還沒有代號,收斂點。”布朗克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青沼優不高興地移開了視線。
青沼優從小便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聰慧,是名副其實天才,心高氣傲。
五年前的青沼優,還不會藏拙,鋒芒畢露得像是未經打磨的寶石。
“為難一個小孩子做什麼?”雨宮秀信難得見到這樣的青沼優,笑了下,幫他打了圓場。
“前輩還真是溫柔啊。”布朗克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等結果出來,我再告訴前輩,蘇格蘭是臥底的原因。”
五六分鐘後,布朗克斯接到了電話,他開了擴音,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接下來他聽到的答案,卻讓他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
“從樣本中提取到的dna,經鑒定,並不吻合。”
從手機裡傳來的少女的聲音,像是冰雪一樣清冷淡漠。
布朗克斯沉默許久,才難以置信地質問:“等等,雪莉,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的推理怎麼可能出錯!”
“你可以再找其他人鑒定。”雪莉直接掛了電話。
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布朗克斯的預料,布朗克斯單手捂著臉,過了會兒,他垂下手,看著雨宮秀信,有些無奈地道:“本來想像偵探一樣,找到確切一點的證據,那就隻有拜托前輩幫忙了。”
“什麼?”雨宮秀信反問。
“玫瑰莊園的任務,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有前輩和蘇格蘭知道,我剛才的推理,或許是假的,但也可以成為真的。”布朗克斯笑著說,“前輩深受那位先生和朗姆的信任,蘇格蘭是不是臥底,隻是前輩一句話的事情。”
雨宮秀信明白了,難怪布朗克斯說的並不是“他如何發現蘇格蘭是臥底的”,而是“為什麼蘇格蘭是臥底”,兩句話表麵相近,後者的實際含義卻是“蘇格蘭是臥底”是一個既定的結果,布朗克斯要做的,就是創造出這個結果的過程。
“我沒空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雨宮秀信麵無表情地回答,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他的背後卻傳來了手槍上膛的細微聲音。
“看來前輩最終還是背叛了組織。”布朗克斯的口吻很陰冷。
雨宮秀信稍稍回過了頭。
布朗克斯撕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
“前輩對我本來的臉,有點印象了嗎?我一直叫你前輩,不光是因為,在組織裡,你是我的前輩,還因為——”布朗克斯慢慢地說,“你還是我在警校裡的前輩啊。”
“sat的軍備丟失案,是你做的。”雨宮秀信看著漆黑且冰冷的槍口,直麵死亡的時候,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很害怕,然而真到了現在,雨宮秀信的內心卻意外地平靜。
“我隻比前輩晚一屆進入警校,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是你的同期,那個時候,公安還沒打算將他們派去臥底,和他們有關的情報,要比現在好搜集得多。”布朗克斯笑了下,“他們五個,可是警校裡的風雲人物,尤其上一屆的警校第一是一個金發碧眼的混血兒,特征太明顯了,在我們那一屆也很有話題性,公安花了不少力氣才把這些信息藏起來。”
“連我都知道,他們是警方派來的臥底,前輩和他們是同學,不可能認不出人吧。”布朗克斯冷酷且尖銳地說,“我本來以為,依照前輩的本事,是有什麼特彆的計劃,等著他們自掘墳墓,才一直沒有戳穿,沒想到,你真打算掩護他們,可惜,晚了。”
雨宮秀信沒想到提前處理了血液樣本的事情,還能在這裡翻車。
布朗克斯一早便知道波本和蘇格蘭是臥底,後續所有的行動,都是在帶著答案找問題,而雨宮秀信缺乏這條先決的重要情報,所以無論他應對得多好,這一局,都輸定了。
“你做了什麼?”事已至此,雨宮秀信索性攤開了問。
“我讓boss懷疑的那三個人一起出去執行任務了,那個任務,是一個陷阱,臥底的名單,我已經發給了琴酒,很快就有大戲上演。”布朗克斯的手指輕輕地搭在扳機上,“很遺憾,我本來想和前輩一起欣賞的。”
原本等得有些無聊,打算再打盤遊戲的青沼優,完全沒想到事態瞬息萬變,已經呆住了。
下一秒,布朗克斯扣動了扳機。
槍響聲響徹了被燒毀的實驗室,驚起了窗外樹梢上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