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1 / 2)

其實衛星河內心裡也是個極度敏感且沒有安全感的人, 項飛隱約覺得他的這些心理問題的根源就在那個“安安”身上, 每次隻要提到她,衛星河的表情總是有些微的變化,並且他還記得上次自己似乎也是在衛星河噩夢的時候聽到過這個名字。

“你都生病了就不要有那麼多的雜念, 好好養病比什麼都重要。”項飛放開衛星河重新坐好, 他不大會安慰彆人, 隻能笨拙的乾巴巴說道:“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話可以跟我說說,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上忙, 但也許說出來會好過些。”

衛星河低頭安靜了很久。

“不願意說也沒什麼。”項飛擺手, “我也不是想窺探你**,隻是看著你好像每天都有心事, 你家裡人也挺擔心你的,想著要是你願意跟我說說,或許能稍微好點。”

衛星河抬起頭來深深的看著項飛, 良久才輕聲說:“我不是不願意說, 隻是有些話不知道要怎麼說。”

“我怕我說出來, 你會討厭我。”

“你又不殺|人放|火, 我為什麼會討厭你?”項飛不解, “更何況, 算你真的這麼做了, 以我對你的了解, 你一定也是有理由的。”

“沒關係,我這人護短。”

衛星河內心升騰出一種漲漲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溫熱了起來, 整個視線裡似乎都鮮活了,在項飛出現之前,他轉頭看著窗外的景物都是黑白的,但現在他能感知到自己了。

“你要是想聽,我也可以跟你說說。”

“隻是一部分而已。“衛星河理平了被子上的褶皺平靜的說道,”還有一部分故事,我想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當然好。”項飛點頭,“哪怕是一部分,你願意告訴我,我也高興。”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個很溫暖的下午,也是這樣剛開春的季節,不過那時還不在國內,衛星河從小在國外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為了方便照顧他,全家人都定居在外國,生活在一個地處幽靜的獨棟彆墅裡。

衛星河那年八歲,正是最活潑可愛的年紀,他也曾真的像個小天使一樣陽光,是全家人心裡最柔軟的一塊,那時他的笑容裡一絲陰霾也沒有,眼裡也是亮亮的。

“安安是我小妹妹,我特彆喜歡她。”衛星河撫摸著照片裡小女孩笑容燦爛的臉蛋,眼裡一片懷念,“她比我小三歲,都五歲了說話還總是打磕絆,但卻最喜歡跟在我身後叫哥哥。”

“大哥那時候還在上大學,他嫌我和安安都太小了不想跟我們一起玩,經常跟他的朋友們出去喝酒打球。”

“那天下午,他照例是在跟朋友們一起,爸媽也出去參加宴會,家裡就剩我跟安安兩個人,雖然有很多傭人保鏢,但我跟安安都喜歡躲著他們在花園裡自己玩。”

“我那天恰好……恰好心情很差,本來一個人藏在玫瑰園裡頭靜靜,安安從屋子裡跑出來找我,我因為不想理她就罵了她幾句,讓她走遠點彆煩我。”

衛星河眼裡慢慢的聚起了淚霧,“如果我知道後來發生的事,無論那天我因為什麼而難過,都不會那樣對她的。”

“家裡沒有大人,有很多蒙著麵的劫匪闖了進來,他們都是有|槍的人,我聽到花園外頭似乎隱約有槍|聲,但當時因為太害怕,我沒有敢走出去。”

“那群人走進花園後沒多久就發現了安安,他們把她捂著嘴往車上拽,我因為蹲在矮灌木叢後頭,沒有被他們發現。”

衛星河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小飛,你知道嗎,我根本不配大家對我好。那時我嚇傻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自私自利,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拖走了安安。”

“車門關上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但那時已經晚了,無論我怎麼追,無論我怎麼喊人,整個花園就剩我一個人了。花園外頭到處都躺著屍|體,曾經照顧我的一個菲傭就躺在血|泊裡,而那天早上,她還因為我不肯喝牛奶而苦惱。”

“整個家裡就剩我一個活人,我給哥哥打電話,給爸媽打電話,給警|察打電話,可是都已經太晚了。”

“他們綁了安安要錢,爸爸什麼條件都答應了,可他們轉手還是殺了她,然後隨手丟在垃圾場裡。”

衛星河渾身發抖,整個人情緒又開始異常,“你知道嗎,我到現在都記得她死時臉上那種錯愕的表情,她穿著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蕾絲裙,腳上穿著媽媽新給她買的紅皮鞋,像個真正的公主。她太小又太單純,以為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可能根本沒想過會有人殺她。”

“媽媽在那之後就生了病,沒兩年就去世了,爸爸也沒能緩過來,整天都頹廢不肯出門。”衛星河滿臉都是淚,“我常想,如果我當時站出來保護她就好了,或者他們本來想綁的人是我,隻是看到安安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衛星河抖著唇看項飛,“我這些年總是夢到她,夢到她被人拖上那輛車,夢到她的紅皮鞋,夢到她問我為什麼不站出來,為什麼不保護她。”

“我對不起她。”

項飛安靜的聽完他說完,中間一句也沒有插嘴,隻是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然後坐到床邊給衛星河擦眼淚,這次他下手的力度知道放得更輕些,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弄紅。

“你說話啊。”衛星河看著項飛,急切的抓住他的手,似乎是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一樣,“我是不是特彆自私惡心?”

“為什麼你要對自己這麼刻薄呢?”項飛給他擦完眼淚後,終於說話了,“你那時才八歲,自己都是個小孩子,在那樣可怕的場麵裡做出什麼都是對的。”

“沒有人會苛責一個八歲的孩子。”項飛握住衛星河的手,“就算你不是八歲,是十八歲,你也不能做到更好了。”

“你那時就算站出來又怎樣?你家保鏢都乾不過那些拿|槍的歹徒,你一個小孩赤手空拳就行了?隻不過就是垃圾場多了一個屍|體,你父母哥哥更痛苦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