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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鐵牛捏著紙團怒氣衝衝的奔到對門,一把將紙拍在櫃台上,砰的一聲巨響好似天邊的驚雷,將宋氏飯莊的夥計們嚇了一大跳。

“你來乾啥?”

“找你們掌櫃的,我們老板找他有事!”周鐵牛揚起下巴很有些趾高氣揚的味道。

宋氏飯莊的夥計可看不慣他這副嘴臉,心裡都藏著氣,可看著周鐵牛粗壯的胳膊和高大的身板,他們啥也不敢說。

“我們掌櫃的回去了,明兒再來!”

“哼!”周鐵牛哼哼一聲,回去將這消息告訴周老三和吉祥。

此刻天剛灑黑,不算太晚,宋文琛今日提前回家,是他那個麻煩老爹又惹事了,做兒子的要給老子收拾爛攤子。

“算了,明日再說。”

周老三一邊說一邊想,他讓周鐵牛先出去,讓喬玉香準備做晚飯,他和吉祥在屋裡繼續商量事,把千人宴、宋文琛翻來覆去的議論了好一會,最後一致決定,要麼宋文琛答應他們的條件,要麼就不合作,隻能二選一沒有商量的餘地。

過了一會兒,王金秀來催他們去吃飯。到了飯桌上周老三摸了摸荷包才想起今天在賭場薅羊毛得來的二十兩銀子,他挑眉一笑,將兩顆銀錠碼在桌上,得意洋洋的說,“這是今天掙的外快,也算不義之財,我看市場上有賣小羊羔的,明天買一隻回來,咱們也開開葷,烤頭羊來嘗嘗。”

天氣日漸變寒,吃羊肉喝羊湯都是溫補的好東西,也是吉祥最近想開發的新菜品。

“好啊,我爹會挑羊羔,明天買羊的時候叫上我爹一塊去。”

吉萬成挑選牲畜是一把好手,以前家裡養過羊、馬、騾子,都是吉萬成經手和照顧。

看著桌上明晃晃的銀錠,王金秀先是一喜,不過這些天在飯館做久了,錢來錢往她見多了,不是從前看見幾兩銀子就挪不開眼的鄉下老太,王金秀高興之餘,注意力全在“不義之財”四個字上。

飯菜做好了,有一盆肉丸湯,熬得香氣撲鼻嫋嫋的散發熱氣,淺白的湯水裡燙了些青菜,加了碧綠的蔥絲,肉香味中混入蔬菜的清新,中和了油脂的膩,是特意為最近口味多變,吃不得油膩的吉祥做的。

王金秀一邊用勺子往吉祥的碗中添肉丸,邊問周老三,“不義之財啥意思?你偷的搶的?”

這話逗得大家哈哈哈大笑,都等周老三答疑解惑。

他當然不可能去偷搶,可是二十兩銀不是小數目,大家都好奇這銀子是怎麼來的,一雙雙眼睛都望著周老三,就等他開口說。

周老三挺得意的,美滋滋的喝了兩口湯潤了嗓,慢悠悠的把下午在賭場發生的事情說了。吉祥給周老三夾了幾筷子油燜茄子,又好笑又無奈,薅賭場的羊毛和虎口拔牙也差不了多少,虧三哥做的出來,不過,也隻有他才做得出來。

周鐵牛和葛秋還有唐小貴聽得眼睛都瞪直了,隨便賭兩把就翻了四倍,這比做買賣還掙錢哩。

“咳咳——”吹噓完了周老三才覺得自己說多了,前不久他才立規矩不給夥計們私下裡賭錢,今天自己反倒跑去賭場玩,好像有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感覺。

“真好啊……”唐小貴是最動心的那個,心裡已經打起了小算盤,他再過兩月就要成親了,如果也去賭場發一筆快錢,就能多添置新家具,還能給新媳婦多買兩身衣裳,添一支漂亮簪子,據說他未過門的媳婦白白嫩嫩可招人稀罕了,可惜他隻遠遠看過兩回,沒看真切。

周鐵牛也有些想入非非,不斷亂轉的眼神和唐小貴接應上,都有點那個意思。

吉祥和周老三將夥計們眉目間的情緒瞧得清清楚楚,吉祥氣得瞪了周老三一眼,伸腿輕輕踩了周老三的腳。

“吃菜,吃菜。”周老三給吉祥夾菜,順便用口型說“吃了飯再談。”

意思是飯桌上不好教訓人,吃完了飯他給夥計們說清楚道理,賭這個字沾不得,賭場的羊毛也不好薅,千萬不要學他。

可王金秀才沒有這分默契,一聽周老三下午跑到賭場去了,她的腦子裡轟然一炸,比元宵節燃放燈花時還熱鬨,她養孩子的底線就是不能沾染嫖賭,兒子們懶些、笨些勉強可以忍,沾上嫖賭人就廢了,不僅害了自己,老婆孩子全家人都得跟著完蛋。

“三兒!你當真去賭場了?!”王金秀陡然提高了音量。

周老三被她老娘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捂著胸口抬起臉,隨後笑了一聲,“對,哎呀不說這個了,娘你累了一天,快吃飯吧,喬玉香最近廚藝見長,肉丸做的真不錯,又彈牙又香,我給你夾兩個嘗嘗。”

周老三隻想趕緊將去賭場這一茬翻過去,給王金秀夾了兩顆肉丸想用吃的堵住娘親的嘴。

可王金秀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周老三越是笑著獻殷勤她越惱火,去賭場這種大事可不是他嘻嘻哈哈就能躲過去的!

“氣都被你氣飽了,吃什麼吃!”王金秀怒氣衝衝的放下筷子,站起身直直往櫃台方向走過去,好像在翻找什麼東西。

吉祥把筷子一放,“你看你,把娘氣的吃不下飯了。”

說完跟著玩金秀的腳步走到了櫃台前,正好見王金秀拿起一根又長又粗的雞毛撣子。

看見雞毛撣子吉祥立刻什麼都明白了,一起吃飯的夥計們臉色也都一變,周鐵牛推了推周老三的肩膀,“三哥,你趕緊跑!”

整個屋子的人裡頭,隻有周老三是茫然的,他從小到大就沒有挨過王金秀的揍,看見王金秀拿著雞毛撣子壓根沒想過娘要揍自己,反而很天真的問,“娘你做啥?吃了飯再打掃衛生吧,不然飯菜一會兒都涼了。”

話音剛落,王金秀揮手就是一撣子,抽得周老三縮起脖子,王金秀還是心疼兒子的,舍不得下力氣大,隻是掄的圈子大,打下來聲音響,看起來周老三被揍得很慘,其實就紅了幾條,一會就能消下去。

“娘,我錯了錯了!”周老三被打懵後反應過來,乘機給夥計們上了一課,“我下次再也不去賭場了,不僅我不去,店裡上上下下的夥計也不準去,誰去就挨打,打一頓趕出飯館!”

王金秀揍了好幾下,聽周老三這樣說才停手,“這樣還差不多!”

“三哥,你沒事兒吧?”吉祥趕緊去看周老三的傷情。

王金秀不僅打得輕,還故意避開了周老三的臉,他全身上下那張臉最招王金秀喜歡,她舍不得打,況且老三現在是做老板的人,明天還要頂著這張臉出去見人。

“咳咳,沒事,沒事。”周老三摸摸頭發,理一理衣裳道。

“吉祥,我是為他好,你千萬彆心疼,他去賭場就該打!”王金秀瞪了周老三一眼,拉著吉祥重新坐下,給她盛了一碗湯,“來,彆管他,喝幾口湯。”

經過這一出,唐小貴周鐵牛等人也斷了跟風去賭場撈一筆的念頭。

“咳咳咳——”

當著手下人的麵被老娘用雞毛撣子收拾了一遭,周老三臉上無光,登時渾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度非常尷尬,吉祥當然要給自家男人一個台階下,婆婆的做法實在太過於剽悍,也不給三哥麵子,不過她不好說婆婆的不是,隻好說。

“三哥,洗洗手坐下吃飯吧,娘做的對,是不該去賭場,你們也都聽見了,飯館裡一視同仁,誰都不許去賭場,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吉祥飯館的規矩之一就是禁止賭博。”

夥計們都說是,周鐵牛還想說什麼,被身邊的喬玉香不動聲色的扯了扯衣袖,這時候吉祥和周老三要的隻是一個台階,他們最給麵的行為就是什麼都不說,假裝無事發生。

周老三嗬嗬笑了兩聲,“對對對,吉祥說的太對哩。”

他去洗了手,假裝剛才都是一場夢,麵不改色的坐下吃了一頓飯。

……

夜深,周老三翹著二郎腿仰麵躺在床上,還覺得委屈,他打小隻見兩個哥哥挨打挨罵,這次是生平第一次挨打,原來是這樣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還有些委屈。

周老三哼了一聲,娘懂什麼,他去賭場為的是正經事,那賭場夥計來撩他的時候,還沒開口就明白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他有分寸的。

月亮出來了,漸漸升高,萬籟俱靜,隻有樹葉被風吹拂發出沙沙的響聲。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非常輕巧的敲門聲,周老三還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側耳又細聽了一會,“咚咚咚”又響起三聲,果然是有人敲門。

周老三心中一喜,趕緊下床將門拉開,果然是吉祥。

“三哥,你沒睡著?”吉祥露出一個微笑。

周老三點點頭,“睡不著。”

月光將院子照亮,院裡的水井、凳子等看得一清二楚,吉祥沐浴在月光下,顯得特彆溫柔,她披著一件厚衣裳,皺皺鼻子嗔怪道,“外麵冷死了,還不讓我進去?”

周老三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讓吉祥進來,嘴角控製不住的往上翹,甜蜜的滋味從嘴角一直蔓延到心頭,“你今晚和我睡?”

“你不願意?”吉祥裹緊厚衣裳,連脖子都埋在衣裳裡,隻露出一張瑩瑩的小臉,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水靈靈的特彆動人。

“願意,咋不願意。”周老三什麼委屈煩躁全都拋在腦後,本來還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吉祥的被子打濕,讓她“迫不得已”搬回來睡,沒想到現在全免了,吉祥竟然主動回來和他睡。

分開了幾日,小夫妻倆終於躺到一張床上,再次睡在一個被窩裡,小彆勝新婚,還有些不好意思,明月光亮堂堂的,透過窗戶投射進來,帳子霧蒙蒙,隱約透進來些許月光,周老三仰麵躺著望著白色的帳頂,動了動鼻子,“吉祥你好香啊。”

“什麼香?”吉祥問。

周老三答不上來,反正甜絲絲香噴噴的特彆好聞,他怎麼聞都聞不夠,“像麥芽糖。”

想了半晌,周老三才想出這個形容詞。

吉祥噗嗤一聲笑了,“今日娘打你,你是不是覺得特彆委屈,我怕你難過才過來陪你的。”

周老三輕哼一聲,“我當然委屈了……不過,你隻為這個來?就沒想我嗎?”

他可是一閉眼就想到吉祥,也是,吉祥有喬玉香陪伴,小姐妹聊天說話彆提多快活了,哪裡像他,要獨守空房,想想就可憐。

“想,當然想你。”吉祥藏在被窩中的手往周老三那邊靠了幾寸,手指慢慢靠到周老三的手背,不停的往周老三的手指靠攏,一根兩根,最後十指緊緊相握。

吉祥的手又軟乎又小,掌心有薄薄的繭子,周老三捏了捏,嘴角再一次翹起來,小聲道,“那還差不多,我就知道你心軟,心疼我,我娘就是這個脾氣,我不怪她,這氣憋一會兒就過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周老三聽見雞舍裡養著的兩隻雞好像打架了,咕咕喔喔的吵鬨了一陣,還有閃動翅膀的聲音,隨後,院裡又安靜下去,身邊吉祥已經睡熟,呼吸聲很平緩,周老三還攥著她軟乎乎的小手,指腹摩挲著吉祥掌心的薄繭,暗暗發誓一定要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將來吉祥不必那麼操勞,安心在家享福就是,至少掌心不要再有繭子。

想到此處,周老三放輕動作側了個身,輕輕的在吉祥臉頰上親了親。

一夜安眠,第二日看見吉祥和周老三睡在一個屋裡,王金秀也隻當做沒瞧見,昨晚太衝動用雞毛撣子招呼了老三,她立刻就後悔了,老三比不得從前,現在氣性很大,說不定就記她仇了。

“娘,天涼了,彆用冷水洗臉,等會兒玉香會燒熱水,用熱水洗吧。”

周老三終於和媳婦睡了一晚上,那叫一個神清氣爽,什麼委屈什麼煩惱都沒有了,穿戴整齊從屋裡出來後伸了個懶腰,看見王金秀拿著木盆要打冷水,急忙勸了一句。

“行,天涼的快啊,一夜之間,這樹上又掉了這麼多葉。”

王金秀把盆子撇下,拿起竹掃帚開始輕掃院裡的落葉,唰唰唰,唰唰唰不一會就清掃乾淨了。

吉祥起來的稍微晚些,現在每天清晨她都會犯惡心,醒來後需要坐在床上緩一會,穿衣穿鞋也要慢慢來,動作一塊就想吐。

“吉祥,你停著,我來疊被子。”周老三殷勤的說道,疊被子這種活兒就該他搶著做,不然吉祥該不樂意和他睡了。

王金秀把落葉歸成小堆,餘光打量著吉祥的臉色,見她麵色紅潤方才鬆了口氣。昨天才揍了老三一頓,今天反倒不好罵他了,唉,做娘親的可真不容易。

吃罷早飯,王金秀拎著個菜籃子出去了,說要去買一些菜回來。

“娘,咱們飯館子裡啥沒有,您還要跑到外頭去買?或者您想吃啥,我讓菜市場的給咱家送。”吉祥道。

王金秀提著菜籃子笑笑,“不是去買娘愛吃的,是買給你吃的,前三個月是關鍵,得吃些好的,肚裡的娃娃有營養,長得才快,將來生下方白白胖胖,聰明伶俐,另外,我整天呆在屋裡實在無聊,出去溜溜腿腳也好。”

“行,娘你等會兒,我給你取一吊錢,你上來照顧我,斷沒有讓你貼我們的理。”吉祥說完取了錢塞給王金秀。

王金秀沒有推辭,她知道老三兩口子掙的多,而這錢也代表吉祥的孝心,另外她和周虎生上了年紀,積蓄都要留著做棺材本的。

“嗯,我出去哩。”

……

清晨的陽光十分和煦,在飯館門口鋪上薄薄一層。

唐小貴擺好了桌凳就往小作坊奔,被周鐵牛揪住胳膊,“門口的地還沒掃哩!”

“老大,我得去小作坊守著女工們上工,前幾日下雨多,我少去了兩回,這夥人就偷懶,我再不盯緊些,他們一個個就要上天了,門口這塊地讓葛秋掃吧。”

周鐵牛哼一聲把手鬆開,“不讓葛秋掃,就留著等你回來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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