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年夜飯,孩子們給大人挨個拜年,說吉利話,個個收了一大摞的紅包,塞在荷包裡笑嘻嘻的,雖然過了初一這壓歲錢就得交到親娘的手裡,但不妨礙孩子們高興。
飯桌上吃剩下的菜撤下去放在碗櫃裡,瓜子花生還有水果糖塊被擺上桌,孩子們一擁而來,搶著往荷包裡頭塞,甜妞跑得快,超過了和她同齡的孩子,和十一二歲的孩子擠在最前麵,先去抓最稀罕的水果味糖塊和酥糖。
這時候大人們不得不出來打圓場,要不東西全進了大孩子的荷包,小個的就都吃不著了。王金秀把兩盤糖端起來,“行了,出去玩吧,剩下的我分給小的。”
甜妞抓了滿滿的兩捧在手裡,吸了吸鼻子蹦躂出了門。
“奶,我要!”豆餅在最後頭,鼓起勇氣伸著手問王金秀討糖,雖然隻是些孩子們吃的零嘴,但是一雙雙眼睛都看著盯著,這時候不好偏私,王金秀秉公處置,把盤裡剩下為數不多的糖塊均分給他們。臥室大木箱裡有的是零嘴,絕對虧不了家裡小孩們那口吃的。
“叔,三叔,帶我去玩煙花唄。”甜妞搶了滿口袋的糖,出屋見了周老三直奔她三叔去了,揚起臉來眨著眼睛,手抓著周老三的胳膊一個勁兒的搖晃。
吃完飯以後吉祥和族中的嬸嬸婆娘嫂子媳婦們坐在一塊說了會兒話,惦記著二嫂還在屋裡無聊的厲害,招呼一聲後就扶著腰走了出來,準備回家。
周老三有心想逗甜妞玩,暫時沒有應承,甜妞求了一會兒,見三嬸子出來了,這小丫頭機靈勁兒一閃,立刻放開周老三的胳膊奔到嬸子眼前,從荷包裡掏出一顆酥糖,捧著糖踮著腳尖往吉祥臉前湊,乖巧的說,“嬸,吃糖。”
吉祥摸了摸小姑娘的臉,把酥糖吃到嘴裡,酥糖外是一層薄薄的白色糖衣,裡麵是各色堅果碎末及烤炸成酥須的麥芽糖,嚼起來又香又酥脆,是自家零食作坊做的東西。
“甜妞,你咋這麼大方?”吉祥瞅著甜妞笑問道。
甜妞對周老三是撒嬌加耍無賴,齜牙咧嘴又搖胳膊又往身上爬,比猴子還調皮,在吉祥麵前乖巧又懂事,知道三嬸子肚裡懷著寶寶,就輕攙著吉祥的胳膊,跨門檻時還低頭提醒說小心,接著才甜滋滋的說,“因為三嬸好看的像仙女,仙女才能吃酥糖。”
周老三瞪大了眼睛,他咋沒發現甜妞還有這小大人似的一麵呢,周老三故意裝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剛才問你討半天都沒有糖,嫌棄你三叔長的醜?”
“不醜。”甜妞仰起臉,村裡好多人說她三叔長的俊,不過她想了想,“但不是仙女。”
甜妞徹底放棄攻略她三叔,轉而討好溫柔的三嬸,可憐巴巴的說,“三嬸,我想玩煙花,分我一點點行不?”
那些煙花買回來就是給孩子耍的,今晚帶了些到大伯院裡,剩下的大部分還擱在家裡,吉祥笑看了周老三一眼,不知道他和甜妞說了啥,叫小丫頭誤以為煙花全是自己的了。周老三吃吃的笑。
“當然行,我要回咱家看你二嬸和雙水弟弟,要不要一塊兒回去?”吉祥問。
甜妞瞪大眼睛想了想,大伯這邊隻有一點煙花,家裡還有好多,當然是回家裡玩比較劃算,立刻點頭答應了。一塊回去的還有豆餅和周春君他媳婦及兩個孩子,王金秀羅娟兒還在屋裡和大家閒聊。
周老三也要跟著回去,那邊周春君、周家老二喊他打幾局葉子牌,吉祥把燈籠拿在手裡,衝牌局的方向點點下巴,“三哥,你去玩牌吧,你一個男人待在屋裡,我們說話反而不自在。”
“找人替我打一會,輸贏算我的,我等會兒來!”周老三衝那邊喊了一嗓子,又點了盞燈籠,“外頭黑燈瞎火的,我怎麼放心,我送你回去,待會我再回來。”
旁邊春君媳婦聽了直笑,老三真是個心疼媳婦的。
……
大年晚上要守歲,孩子們熬不住直打瞌睡,吉祥有身子的人就不守了,和慧香說話吃點心喝茶,看孩子們玩耍,剛到子時就困了,洗漱之後躺上床,很快就進入夢鄉。
周老三守歲到天亮,早上吃了早飯,拜了年以後困的不得了,摟著吉祥睡了一個上午。
初一到初八,不是拜年吃飯,就是睡覺打葉子牌,周老三感歎吃得太多肚皮都圓了,臉上也多了肉,吉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皮也圓了一圈,孩子到了五個月,肚子長的特彆快。
周鐵牛和喬玉香的成親宴已經預先操辦起來,要商量請哪些客,寫請帖,然後是喜宴幾道菜、多少酒,預備花多少錢,以及請多少樂手等等,實際商量起來挺麻煩,王金秀把周鐵牛的婚事當做自己兒子的婚事一樣,要辦的體麵仔細,絕對不出紕漏。
有些事免不了要同周老三和吉祥商量,大家都挺忙和,倒是新郎官本人閒著沒事乾,不是周鐵牛不上心,實在是拿不定什麼主意,全憑三哥三嫂還有嬸子做主了。
周鐵牛□□日沒見著喬玉香了,心裡惦記的很,於是如約去看喬玉香,想著空手去不合適,提溜著一隻活雞和酒奔了喬家村,找了個小孩去喊喬玉香出來,自己在村外尋了個有太陽的山坡坐著發呆。
太陽暖融融的曬在人身上,不一會就勾起瞌睡蟲來,周鐵牛昏昏欲睡,下巴不住的點。
突然一雙軟乎乎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把周鐵牛嚇了個激靈,不過很快就鎮靜下來了,手的主人壓根不用多想,除了他的玉香妹子還有誰。這雙軟乎乎的手他曾鼓起勇氣牽過,就是這種手感。
“人來就得了,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喬玉香笑盈盈的,穿著新裁的淺藍色夾襖,頭戴了絨花,劉海下一張圓圓的臉蛋粉撲撲的,特彆有靈氣,招人稀罕。
周鐵牛不僅帶了酒、活雞,還有糖和兩包糕點,這是他頭回上喬家村來,雖然玉香妹子說啥也不用帶,也不必去見她的長輩,可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撞見長輩了,他在過年的時候空著手上門來,顯得他多小氣。
喬生也跟著姐姐出來見準姐夫,嘻嘻笑著去摟姐夫的脖子。大過年的,周鐵牛又是走了很遠的路來找她,喬玉香心頭甜滋滋,當然舍不得垮臉說鐵牛的不是,她看了看擱在地上的東西,細細的同他解釋,“我叔嬸是不知道滿足的人,這些年來我和喬生的工錢大部分都往家拿,供他們蓋新房、養孩子,已經仁至義儘,不欠他們什麼了,按理說我出嫁,娘家要給彩禮的,他們是一分都不肯出,全是我自己準備。”
“親人間的情誼早就消磨乾淨,有件事忘記同你說了,回村過年前我把咱們幾個攢的銀子都托付給吉祥保管,也幸好是給了吉祥,還是她有長遠的目光,看得清楚人的真心,果然呢,我一回家裡,叔叔嬸子就一天五六回的問我和喬生討錢花,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我一概不理,我掙的錢是為咱們將來過日子攢下的,前些年貼補了家裡,現在我得為自己著想了。”
喬玉香說完看著周鐵牛的眼睛,隻見周鐵牛蹙著粗眉毛,不知道聽懂沒有,也不知道這人理不理解她的心思,喬玉香又等了一會兒,瞅周鐵牛還是不說話,不免有些著急了,“你咋不吭聲呢?”
一雙粗糙的帶著繭子的手攥緊喬玉香的手,周鐵牛鄭重的說,“玉香妹子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後有了我,我必定不會再叫你受委屈了,咱們倆好好的過日子。”
喬玉香沒料到周鐵牛會說這個,這些話簡直是說進了她的心坎裡,眼圈不由的有些發紅。喬生在旁邊疑惑的看著姐姐姐夫,有些無聊,他想和姐夫一塊大雪仗玩呢。於是喬生解開了周鐵牛帶來的糕點,也是零食作坊自己做的,是外麵灑了糖粒裡麵有蛋黃的芸豆糕,還有一包是軟糯香甜的糯米糍,紅豆餡的,一打開就聞到了濃濃的糕點的香味。
“姐,姐夫,我想吃一個。”喬生饞了,過年的時候喬玉香帶了八盒零食作坊做的糕餅回喬家村,隻給了叔嬸兩盒,剩下的六盒糕餅和糖塊、花生瓜子、豬肉脯、麻辣小魚仔、麻花等零嘴加起來一個籮筐,全都藏在了自己住的屋子裡,和叔嬸鬨不痛快的時候,喬玉香索性不出去同他們一桌吃飯,直接和喬生在屋裡吃零嘴填肚子了。
不過,喬生年紀小,吃什麼都吃不過癮,哪怕吃了□□日的零食,看見這糕餅還是饞的不行。
“吃,敞開肚皮吃。”喬玉香說完又扭頭看周鐵牛,“東西既然拿來了,是你的一片好心,但是我不想便宜了叔嬸他們,也快到中午了,咱們找個土坡,把這雞宰了烤了吃掉吧,還有這些零食,還有酒呢。”
周鐵牛摸了摸頭,他也沒意見,反而覺得有意思,立刻往旁邊的山上鑽,尋了一大捆柴禾回來烤雞,喬生偷偷回去拿了調料和火種。
吃飽喝足看望媳婦和小舅子回來以後,天已經黑了,又是場雪落下,紛紛揚揚。
周鐵牛回去後直奔周老三家的院子,說要找他三哥喝酒說話。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今天過得很美,周老三和吉祥正用炭盆烤紅薯吃,一不留神忘記了火候,火太大把其中一個紅薯烤焦了一半,周老三刨了出來捧著手裡,正呼哧呼哧的吹氣,這烤焦了的紅薯,半焦不焦的地方有股奇異的香味,他喜歡吃。
“坐下來歇歇,看你的臉色白天已經喝過一頓了,明天再喝吧。”
話音剛落,吉祥抿嘴笑笑,啃了一口甜糯的紅薯道,“有啥話是我聽不得的,非要同你三哥才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