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半信半疑中,王繁的蒙學堂開了起來。學堂不大,一共隻有五間房。最大的一間用來上課,一間是印刷室,一間是廚房,還有兩間是王繁偶爾留宿的地方,王老爹則返回家中。家中有老父母和幾個兄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矛盾但更多的是熱鬨。
況且,作為家裡最有本事的人也輪不到王繁父子受氣,此外,家中的子侄也送進了蒙學堂一道開蒙。彆說受氣,他們換下的衣服還沒來得及去洗就有大侄女或者嬸娘拿去洗乾淨了。
院子的西北角是兩小間茅草頂的茅廁,分了男女,雖然沒有女學生,可還有個老廚娘要上廁所呢。
院子裡麵他安裝賈氏族學那般也設了個操場,有跑道,有單雙杠和雲梯。正中間則是一個不大的磨盤,以他的財力難以保證每個學生一天一個雞蛋,但一天一杯豆漿還是能做到的。他收到的‘束脩’中就有不少黃豆,正好用來磨豆漿。
農村的孩子從小乾活,有的是一把子力氣,彆看他們個頭隻有磨盤高推起小磨盤毫不費勁。就是王繁自認為也是苦出生也比不上他們。
天光還沒大亮,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到了學堂,因是第一天基本都是家長送來的。王繁拿出頭天晚上泡好的黃豆,“先幫我把黃豆磨了,等會子一人一碗豆漿。”
幾乎不用學生動手,幾個家長爭著搶著三兩下就把黃豆磨完,撓著腦袋,“咋好意思讓娃子吃恁的東西,俺等會再送來點豆子。”
王繁笑了笑,家長有心送黃豆他也不會拒收,總歸都用在了孩子身上。而且豆子便宜得很,除非災荒年,很少有人家靠豆子填飽肚子的。
說話的功夫,他雇傭的老廚娘來了,王繁讓她煮豆漿,當著廚房外麵探頭探腦地學生的麵加了不少白糖進去。
老廚娘心疼壞了,“呀!咋放恁多糖,浪費。”
手裡的大勺不停攪拌,生怕沒攪拌均勻,嘴裡嘟囔著,“這些娃子真是掉進福窩子裡了,恁甜的豆漿免費喝,誰家舍得?甜甜嘴的話紅糖也是一樣的,白糖太浪費了。”
老廚娘趕到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也沒聽說王先生是少爺出生,怎麼手縫那麼大!
“紅糖最好不要和豆漿一起煮,對身體不好。”
王繁不禁想起在賈氏族學吃的點心,那才是真正的美食,雖然他隻是乙班的學生,吃的東西也不差。月餅、茯苓餅、桂花糕、綠豆糕、豌豆黃、驢打滾都是慣常有的,有時賈赦高興還帶來些諸如糖蒸乳酪、奶油鬆瓤卷酥、胭脂鵝脯、玫瑰瓜子之類的高級小吃過來分享。
一人的量不多,可都是些外麵不一定能買上的好東西,所以他在吃食上見的世麵不算少。
就這先生還常常說營養不夠全麵,後來又改了改,每人每天一杯牛乳或者杏仁羊乳,一日一個雞蛋,三餐更是有肉有蛋有菜有米有麵。葷素得當,有時還要吃些粗糧和內臟補充營養,每天還輔之以水果,沒有鮮果時還會給他們吃些果脯、乾果、柿餅之類的。
可以說賈氏族學的學生彆的不敢說夥食肯定傲視京城眾多學堂,學生身體絕對是最棒的,鬨得外麵不少人說酸話。王繁受了這份益處,自然明白這期間的飲食對大腦發育有一定的影響,對待自己學生也想儘自己所能提供好一些的夥食。
於是他笑著說,“可惜沒有牛乳或者羊乳,小孩喝了身體好,能長高。”
老廚娘撇撇嘴,一麵覺得王繁心太善,一麵卻打定主意等自己孫子年歲一到立刻送進來享福。
王繁隻覺得學生吃食不夠好,提供不了發育所需的充足營養,可甜豆漿還沒喝入口已經在小學生當中引起轟動了。立刻有學生跑去教室、操場和彆的同窗說了起來,“先生往豆漿裡撒了兩大把的雪花似的白糖,兩大把,那豆漿絕對能甜得很。”
他的話立刻讓新入學的小學生們顧不上彆的,一窩蜂湧到廚房門口,眼巴巴望著那口煮豆漿的大鍋。
“都回教室坐好。”王繁板著臉說。
學生天生怕老師,特彆他們一點兒都不熟,來上學前父母還擰著他們耳朵讓他們乖乖聽先生的話否則回家吃竹筍炒肉。
嘩啦一聲,學生們鳥獸散去,你推我桑擠進了教室胡亂找個位置坐好。生怕因為沒坐好先生不給喝甜豆漿,都是農家子等閒吃不到糖果,想儘情吃點甜的得等到季節到了從地裡拔點甜杆嚼一嚼,那東西有點甜味。要不就是果子下來能吃點,不過甜的果子基本都被賣了換油鹽,他們吃的多是又酸又澀的,隻有真的心疼孩子人家才在過年時給塊麥芽糖吃。
因此,甜豆漿的效果超乎王繁的想象。
等他和老廚娘煮好豆漿,提著一大桶豆漿和黑陶碗進入教室時,隻見所有學生做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大家吃過飯過來的嗎?”王繁問,他想知道學生吃過早飯沒有,畢竟空腹喝豆漿不太好。
沒人敢說話,連動一動都不敢,他們已經聞見空氣中豆漿的香甜的味道,那是他們從來沒有聞到過的清甜,孩子們忍不住吞咽幾下,聲音在教室裡格外明顯。
他們太拘謹,王繁無法,隻好接著說,“現在從右手第一排開始依次過來領豆漿。”
還是沒人有反應,他們分不清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