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轉至宴會前兩個時辰。
甘露宮裡,周皇後麵色沉靜看向裴長洲,“你彆眼皮子淺,得放長遠了看,若能與定北侯府結親,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裴長洲捏緊拳,很是不甘心,“母後,上次秋狩你也是見過那許聞蟬的,她生的那麼黑,那腰比我的還粗,嗓門也大,舉止粗俗,沒有半分溫柔可言……這樣的女人,怎堪當我的皇妃!說句難聽的,與她同睡一張床,我都覺得渾身難受!”
周皇後蹙眉,“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看那姑娘模樣長相清秀,五官端正,就是皮膚黑了些,多養養也就白了。”
裴長洲見周皇後話裡話外還朝著許聞蟬,臉色又青了幾分,咬牙道,“我不要娶她!長安城裡那麼多花容月貌的淑女,母後為何偏偏給我相中了她!”
周皇後冷哼道,“長安城裡那麼多漂亮的小娘子,哪家有定北侯的實力強?他手握五十萬禁軍兵符,在西北聲望頗高,如今回了長安城,在朝中的影響力也非同小可,極得你父皇的看重與信任……”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分析道,“定北侯暫且不提,就說他許家七個兒郎,沒一個孬種,個個都是有勇有謀的猛將。日後若起戰火,他們許家一門的將星能撐起大半邊天!這樣能耐的嶽家,你有什麼不滿?”
裴長洲濃眉緊擰著,“母後你說的這些,兒子不是不知道,可……”
“可什麼可。這許大姑娘是定北侯捧在掌心的明珠,若她成了你的皇妃,定北侯府還不得全力支持你?”
說到這裡,周皇後斜了他一眼,“老話說,娶妻娶賢。你彆總看臉蛋身段,要看妻族能否為你助益。等你順順利利坐上那位置,屆時你憑著你的心意去納妃子,我也不管你。隻娶正妻這事上,你得聽我的。”
周皇後這話有理有據,軟硬兼施,真讓裴長洲心思動搖了起來。
他心底盤算了一番,抬眼問道,“母後,你確定這婚事能成麼?那個許聞蟬與太子妃交往頻繁,太子妃怕是沒少在她跟前說咱們的壞話。”
周皇後淡淡道,“女人嘛,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隻要她嫁給你,你再對她溫柔小意的哄一哄,一顆心不就偏到你這邊了?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你父皇金口玉言的賜婚,哪裡還輪到她一個小丫頭樂不樂意嫁。”
裴長洲一怔,旋即恍然,“母後,難道你打算今晚……”
周皇後抿了抿紅唇,美眸眯起,“先在你父皇麵前探探風,看看他的反應,見機行事。”
她深深地看了裴長洲一眼,神情和藹,“長洲,你要相信母後,母後安排的一切,都是為你考慮的。”
裴長洲默然,鄭重的點頭,“兒子知道了。”
心裡卻暗自想著,娶就娶了,等他坐上龍椅當了皇帝,許聞蟬若是安分,他還能給她留個皇後的身份。若是不安分,左右廢後也不是什麼難事。
………
且說回宴會這頭,許聞蟬整個人都懵了,手中捧著一塊蜜瓜,一時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許家七位哥哥和六位嫂嫂也都怔住了,昨兒個母親還在抱怨七弟與小妹的婚事,沒想到今日,皇後娘娘竟然相中了他們家小妹,母親這嘴是開過光的吧?
定北侯和侯夫人一陣恍然,很快回過了神,夫妻倆交換了個眼神後,侯夫人微笑道,“皇後娘娘,小女蠢鈍,哪裡擔得起娘娘這般稱讚,臣婦這當母親的,聽著都慚愧。”
“侯夫人莫要太謙遜。”周皇後笑得和善,又朝著許聞蟬輕輕招了下手,“來,聞蟬,你到本宮跟前來,讓本宮仔細看看。”
許聞蟬,“……”
就很突然。
但皇後發話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恭敬的朝著帝後及景陽長公主行了個禮。
周皇後笑眯眯的拉過她的手,露出極其滿意的笑,誇了兩句,又轉臉看向昭康帝,“陛下,這孩子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老實規矩,不驕不躁。不知陛下覺得如何?”
許聞蟬就很慌,她的手都在抖。
所幸陶緹和青禾一左一右的坐著,好歹給了她一點力量,不然她真想白眼一翻,直接撅過去。
陶緹看到許聞蟬顫抖的肩膀,不禁咬住了嘴唇,手緊緊地揪著錦裙。
得想個辦法才是,她總不能看到阿蟬去跳火坑。
可是要怎麼做?她總不能蹦出來大喊:我反對這門婚事吧?
就在她絞儘腦汁時,一隻溫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陶緹緩緩抬眼,對上裴延那雙沉靜如深潭的黑眸,他用眼神告訴她:彆慌。
陶緹皺眉,還是緊張:不慌不行啊,再不想辦法,如果陛下真的賜婚,那阿蟬這輩子就真毀了啊!
裴延裝作幫她整理珠釵,稍稍湊到她的耳畔,輕聲道,“且先瞧著。”
他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側,像春風拂過,癢癢的。
莫名的,陶緹也鎮定了幾分,朝他點了下頭,轉而繼續盯著上頭。
昭康帝平靜的看了許聞蟬一眼,淡漠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深思,他沉吟道,“嗯,虎父無犬女,頗有幾分定北侯的風範。”
許聞蟬,“……”我感覺你在內涵我醜,並且掌握了證據。
突然,台下傳來“噗嗤”一聲笑,像是憋不住噴出來的。
何人這麼放肆?
眾人看去,隻見是青禾縣主身旁的謝小公爺。
見眾人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了,謝小公爺強忍著笑意,斂眸朝著昭康帝道,“舅父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