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吐?”
裴延黑眸微動,若有所思,“朕傳禦醫來給你看看。”
陶緹搖了搖頭,“這大晚上的,外麵又黑又冷的,不用折騰了。我真的沒事,待會兒吃點山楂片去去膩就好了。”
裴延抿唇不語,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見她捧著杯子慢慢喝,他問道,“除了想吐,你最近有沒有嗜睡、乏力的情況?”
“大冬天的,肯定在被子裡窩著最舒服嘛。”
“那你上回來癸水是什麼時候?”
陶緹,“……?”
裴延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眉宇間滿是專注與認真。
陶緹窘迫的乾笑一聲,腦子裡也算起了日子,小聲咕噥道,“好像是……臘月中旬?”
一側的玲瓏實在忍不住,提醒道,“皇後娘娘,是臘月十三。”
陶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圈,“對,好像是這天。”
她話音剛落,就見裴延的眼睛像是被擦亮的夜明珠般,蹭的一下冒出光來。
裴延一把握住她的手,麵上情緒不顯,語氣卻帶著幾分催促,“玲瓏,去太醫院請禦醫來。”
玲瓏眉眼間也是難掩喜色,忙不迭應下,興衝衝的往外去了。
還沉浸在“自己的食量竟然退化到這般田地”失落中的陶緹,隻覺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堂堂饕餮,竟然淪落到兩塊餡餅就能撐到吐,這是何等的丟人!
裴延也拿不準會不會是空歡喜一場,見身旁的小姑娘還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也沒與她解釋,隻讓宮人拿了蜜餞盒過來。
他選了酸甜的話梅,送到她的嘴邊,“張嘴。”
陶緹張嘴就吃了。
酸酸甜甜的話梅一下子就把剛才的不適感壓了下去,吃完一個,她又吃一個,嘴裡還兀自嘀咕著,“感覺還不夠酸。”
裴延的心跳更快了,緊繃著嘴唇,不動聲色。
不多時,禦醫就冒著寒風趕來了。
行禮問安,搭帕子把脈。
禦醫麵露喜色,忙撣了撣衣袍,笑吟吟得朝暖榻上的帝後道賀,“微臣恭賀陛下,恭賀皇後娘娘,娘娘這是喜脈,已有月餘了。”
喜脈。
刹那間,滿屋子的宮人都拜倒,齊刷刷的恭賀聲響起。
裴延的眉眼緩緩舒展開來,眸中笑意愈深,嘴角也是無法掩飾的笑。
在道賀聲中,他握緊了陶緹的手,目光深邃又極儘溫柔,好聽的嗓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輕顫,“阿緹,我們要有孩子了。”
後知後覺的陶緹,“!!!!”
她深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震驚的看向裴延。
裴延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重重點了下頭,算作肯定回答。
裴延讓付喜瑞給整個未央宮都放了賞,這看診的禦醫更是得了一大筆的賞賜,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一時間,未央宮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
夜深後,裴延沐浴回來,見陶緹還是呆愣愣得坐在床邊出神,緩步走了過去。
他修長的手指弓著,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還沒回過神來?”
陶緹抬起烏黑的眸子看向他,手不自覺撫上自己平坦的腹部,“我真的有小寶寶了?”
裴延頷首,“是,你要做母親了。”
聞言,陶緹咬著唇,兩道細而黑的眉蹙起,眸中漸漸地泛起瀲灩的水光。
裴延笑意一僵,驚慌又擔憂,摟著她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嗎?”
陶緹不說話,隻“哇”的一聲撲倒他的懷中,哭了起來。
裴延瞳孔猛縮,素來沉穩持重的君王,變得前所未有的慌亂無措,抱著她溫柔的哄著,“阿緹乖,不哭,到底怎麼了,你彆嚇我……”
陶緹的臉蹭著他的胸膛,乾嚎了好半晌,漸漸哭得沒勁了,便改為啜泣。
看著懷中一抽一抽的嬌柔肩膀,裴延隻覺得一顆心也跟著她一抽一抽的。
他雙手捧起她的小臉,暖黃燭光下,她白淨的小臉哭得有些紅,眸子霧蒙蒙的,睫毛上還沾著晶瑩的淚。
看到她這可憐樣子,裴延眉頭緊擰著,恨不得將命都給她,隻要她彆哭了。
“怎麼了?是受了委屈,還是哪裡不舒服,都與我說,我替你解決。”
他動作輕柔的拭去她的淚,“都哭成花臉貓了。”
哭過一通後,陶緹的情緒也穩定下來,拿著帕子擦了把臉。
裴延凝視著她,“阿緹,這個孩子到來,你不高興嗎?”
“高興是高興的。”畢竟這是她和裴延的孩子。
她之前還想過他們的孩子,長大後一定會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男或者大美女,畢竟裴延的顏值那麼高,自己雖比不過他,但也不賴!
隻是——
陶緹抽了抽鼻子,濕漉漉的眸子看向他,帶著哭腔,“除了高興,我還緊張、害怕……”
未知的,總是令人恐懼的。
裴延聽到她這話,頓時明白過來。喜悅也漸漸平靜下來。
他發現他是這般的自私,隻顧著高興孩子的來到,卻忽略了她即將承受的辛苦與恐懼。
他眸中湧起濃鬱的歉意,擁著她道,“都怪我,讓你受這份苦。”
沉默片刻,他道,“這樣,懷胎期間,孩子要是折騰得你哪裡不舒服了,你就捏我、打我,讓我與你一起疼。”
陶緹驚愕,“啊?”
裴延卻是一本正經,口吻嚴肅,“我沒辦法代你生,就隻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孩子是我們倆的孩子,總不能你一個人吃苦受累了,我卻什麼罪都不受,這不公平。”
陶緹卻是被他這樣逗笑了,“哪有這樣算的。打了你,我的疼痛也不會少呀……”
裴延陷入無能為力的沉默。
在這之前,他從未仔細考慮過生育這事,隻覺得懷孩子是件大喜事。
可如今細想,隻覺得在生育之事上,男子真是占了太多的便宜。
他越發心疼起他的小姑娘。
喟歎一聲,裴延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阿緹,你辛苦這一遭,生完這個,咱們再不生了。
你彆怕,也彆擔心,我雖無法替你承擔身體上的疼痛,但除此之外,端茶遞水、捶肩捏背,或是其他什麼事,一應我來做,我來伺候你。”
聽著他這番話,陶緹一顆心漸漸地安定了下來,害怕和緊張感也逐漸消散。
“陛下,我不怕了。”她仰起頭,伸手摸了摸他緊蹙的眉心,輕聲道,“你也彆皺眉了,這是喜事呢。”
裴延捏住她的手,放唇邊吻了吻,溫和道,“不怕就好,你以後要是怕了,或者心情不好了,都與我說,彆憋在心裡,凡事都有我在。”
陶緹點了點頭,忽然有了無限的勇氣。
過了那道心坎,她很快就開朗了起來。伸手放在肚子上,忍不住猜起了男女。
裴延見她重綻笑顏,緊繃的心也放了下來,笑道,“無論男女,隻要是你與我的骨肉,我都歡喜,視作珍寶。”
倆人又說說笑笑了一番,便上床歇息了。
黑暗中,陶緹窩在裴延溫暖的懷抱裡,柔聲喚了句,“陛下。”
裴延輕撫著她的發,“嗯?”
“其實,母後是愛你的。”她口中的母後,指的是顧皇後。
裴延撫發的動作停住。
“盧姨今日與我說了許多,她說母後懷你的時候,除了見到父皇會冷臉,私底下時,會經常摸肚子與你說話,還會親手給你做小衣裳、小帽子……還有,你小時候每次生病,母後都會衣不解帶的守在你身邊,親自照料你。”
“盧姨還說了,你是母後身下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子連心。母後也不是糊塗的,冤有頭債有主,有怨恨也會朝著太上皇撒,怎麼會對你個無辜稚子撒氣。隻是母後那個時候,真的撐不住了,所以隻能忍痛離開你……哦對了,她正是因為記掛你,才會早早的訂下你我之間的婚約……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將你托付給了我母親?讓她能看顧你幾分。”
說到這裡,陶緹的情緒也變得複雜起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她似乎又了解了一些張氏當初為何堅持這門婚事的原因。
好友的囑托,太重,張氏割舍不了。
唉,世間的事,不同角度看是不同的呈現。
有顧皇後和張氏這兩個母親的前車之鑒在,陶緹心想,她一定會努力去當個好母親,就像她爸爸媽媽曾經給她的溫暖與愛護一樣。
裴延聽完陶緹一番話,眉心微動,眼睛卻始終闔著。
“過去的事不再說了。”他道。
過了一會兒,他朝陶緹這邊側身躺著,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挪到她的腹部,覆住,掌心的溫熱傳遞到肌膚,暖暖的,蠻舒服。
他聞著她身上清甜的香氣,嗓音低沉,“我保證,我們的孩子會在愛裡長大。”
陶緹揚起嘴角,抱住他的腰,慵懶含笑的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小寶寶來了~
猜猜,裴小延or陶小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