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六月末, 冬小麥已經成熟, 木離雖然平時不用下地,但像春種、夏收、秋收這種忙碌的時候,同樣是要參與集體勞動的。
吃罷早飯, 聽見大隊長的集合哨聲, 木離與何維軍一起出了門,各自去了分配好的田裡。
夏收的活很重, 要先要把麥子割下來, 運到打穀場, 再將穀子穗割下單放,暴曬一段時間,用遛柱碾壓穀子,最後挑出麥稈, 裝袋入倉。
割麥子的時候, 是兩撥人輪換, 一撥在地裡收割,一撥在後麵將麥子捆好,運到打穀場。
木離與何維軍分到的壟子是挨著的, 兩人穿著長袖, 脖子上搭著擦汗的毛巾, 手下翻飛, 割得飛快。
何維軍抹了把汗,抽空往旁邊一瞄,就見右前方, 公認體弱多病的木離身板挺直,動作利落,一片殘影拉出,身前的麥浪就空了一塊。
何維軍:……
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忍不住陷入自我懷疑。
這不科學!明明我比對君白壯實那麼多,為啥乾活還不如人家?
大家一起吃了那麼多肉,難道我吃進去的都五穀輪回了,而君白他……或許不上廁所?
何維軍愣愣地看著木離,臉上的汗都沒顧得上擦。
“何知青,你是不是累了?我可以幫忙的!”後麵捆麥子的姑娘殷切地跑上來,伸出小黑手,蠢蠢欲動地想幫何維軍擦汗。
附近壟子裡時常偷看何維軍的姑娘們眼睛一瞪,盯著小黑手咬牙切齒,筐子一丟,一擁而上將對方擠開,防備地互相看了一眼,熱情地圍住何維軍,開始推銷自己。
“何知青,我也能幫忙!”
“何知青,選我,我力氣大!”
……
回過神來的何維軍見自己陷入包圍,驚悚地退後幾步,連連拒絕幾位姑娘的好意,但效果並不大。
“君白——”救命!何維軍大喊一聲,眼神中明確地傳達出求救的信息。
聽見召喚的木離轉過頭,就瞧見被一堆小姑娘包圍的何維軍。
他倆分到是單獨的壟子,附近的人都在賣力乾活,沒人注意到這邊,否則那幾個小姑娘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
好笑地挑起眉毛,木離長腿一邁,準備去解救桃花運旺盛的老大哥。
還沒走近,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哭喊聲和叫罵聲。
“趙老太家又出啥事了?”乾活的人們抬起頭,嘴上不滿地嘀咕一聲,腳下卻匆匆跑過去查看情況。
圍著何維軍的小姑娘們跟著溜得飛快,毫不猶豫加入吃瓜隊伍。
何維軍鬆了口氣,太嚇人了,女孩子好可怕,還有那個小黑手……
“怎麼?受女孩子歡迎還不高興?”木離調侃道。
“不,我莫得感情,無心戀愛!”何維軍很堅定。
路過的魏秀清正好聽見這句注孤生發言,頓了頓,沒上前打招呼,低調遁走。
木離餘光瞥見魏秀清的背影,又看了眼何維軍,心中升起一絲奇異的預感。
“君白,你是怎麼提升體質的?”何維軍一邊拉著木離去看熱鬨,一邊好奇詢問。
“靠吃。”木離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回道。
謝君白的身體由於他的靈魂注入,體質會緩慢提升,補足營養後,底子稍好了些,不過時間太短,短期爆發力還行,耐力仍然不足。
“可我也吃得不錯呀。”何維軍不解,感覺自己被忽悠了。
木離沒說話,因為前方爆發出的尖利喝罵已經吸引了何維軍的注意力。
“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你還有臉說真愛?狗屁真愛!”趙老太氣急敗壞,一邊扯著嗓子罵,一邊拿棍子抽人。
被打的姑娘邊哭邊躲,旁邊還有個青年幫她擋棍子。
“彆打了,”青年艱難地護著人,“我明天就上門提親。”
“你提個屁的親!”趙老太氣瘋了,棍子一轉,就往青年身上打去。
圍觀人群口頭上勸了幾句,也沒人真上前攔著。開玩笑,誰敢去拉大隊長的老娘?再說趙老太撕逼一把好手,戰鬥力很強,一般人也拉不住。
“翠花嬸,這是什麼情況?”木離向身邊的嬸子打聽消息。
“還能是什麼情況?趙老太賣孫女的打算落空了唄。”翠花嬸撇撇嘴。
她跟趙老太是鄰居,趙老太想拿孫女換糧食,但小姑娘不願意,這事已經在家裡撕過好幾次了。
“賣孫女?”木離疑惑,難道他忽悠趙老太失敗了?
“說到底還是窮鬨的。”翠花嬸歎了口氣。
“前幾年收成不好,今年恐怕更差,眼看著趙老太前段時間對孫女好了不少,但這夏收小分糧的時間還沒到,她家就快斷糧了。”
“一個月前陳瞎子又托媒人上門說親,說是能出30斤小麥,趙老太立馬就動了心,打算把大孫女趙秋菊嫁過去。”
“趙秋菊不願意,在家裡鬨了幾場,趙老太死活不鬆口。”
“今天下地的時候,趙豐收瞧見他姐姐趙秋菊和知青院的知青黏黏糊糊抱在一起,一嗓子就給叫了出來。”
“不至於吧?大隊長沒給趙老太送糧食?”木離納悶。
“哪裡沒送?”翠花嬸嗤笑一聲,“趙老太那三兒子是個懶漢,婆娘也精怪,生的兩個兒子有樣學樣,都是好吃懶做的貨色,大隊長就是送多少糧食都是不夠吃的。”
木離了然,怪不得,眼珠子都要挨餓了,洗腦包的作用自然就沒那麼大了。
場中的趙老太還在罵,臉不紅,氣不喘,手裡的棍子舞得虎虎生風。
人群外層又傳來喧嘩聲,趙秋萍帶著大隊長和自家二姐趕了過來。
大隊長伸手扯住趙老太的棍子,臉色難看地低喝一聲:“都圍在這裡乾啥?活都乾完了?”
眾人一哄而散,隻剩幾個老知青和木離等人站著沒走。
大隊長攔住還想打人的趙老太,神色嚴厲地盯著頗為狼狽的趙秋菊二人。
和趙秋菊在一起的知青叫葛青山,大約二十四五的樣子,麵對大隊長不悅的目光,他表現得還算鎮定。
“大隊長,今天的事是我不對,但我是真心喜歡秋菊的,我明天就請媒人上門提親。”
“我呸!你一個窮知青,沒房沒糧的,你出得起彩禮錢麼?!”
趙老太跳了起來,伸出的手指都快指到了葛青山的鼻子上,語氣十分尖刻。
葛青山聞言難堪地頓在原地,臉色紅了又白,將祈求的目光投向知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