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地走到駱紅英身後不遠處,木離屏住呼吸, 靜靜等待。
粑粑的主人歸屬於村裡的某一頭老黃牛, 粘在布鞋上, 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駱紅英嫌棄地將雙手纏上一把青草,捏著鞋子在水中瘋狂攪動。
燃燒的煙卷冒著淡藍色的輕煙, 內裡藏著的藥丸在高溫下飄散出清淡苦澀的香氣, 隨著炎熱的夏風蔓延在這一小片區域。
“什麼氣味?”
若有似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駱紅英鼻翼翕動幾下,又被牛糞味熏得皺起眉頭, 神色沉了沉, 她麻利地收拾乾淨,站起身走了幾步,忽然扶著樹跪下, 感覺一切都恍惚起來。
木離從樹後走出來,將燒完的煙頭扔進河裡,視線轉向眼神呆滯的駱紅英, 他摸了摸下巴,中二之魂蠢蠢欲動。
“想要彌補遺憾麼?想要夢想成真麼?”聲音低沉神秘, 透著詭異的蠱惑意味。
駱紅英此時陷入了某種幻覺, 眼前場景變換,她跪伏在空曠肅穆的廟宇裡,台上站著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和尚,上身**, 左肩半披袈裟,他的腦門一閃一閃發著光,腦後還懸掛著巨大的金色光圈。和尚手持法杖,嘴唇不見開合,卻能聽見莊嚴浩大的聲音。
“夢想成真?”她呆呆地重複了一遍。
“沒錯,作為交換,請說出你的故事。”木離並不知道他在駱紅英幻覺中的形象,心情頗好地繼續表演。
幻覺中,駱紅英看見和尚從袈裟中掏出一顆骰子,伸手一點,骰子開始旋轉,最後呈現出三點。這是什麼操作?駱紅英正懵著,和尚的聲音響起,說可以為她實現三個願望。
駱紅英總覺得哪裡不對,潛意識告訴她這都是牛鬼蛇神,是不可信的,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逝,很快就被心中的**淹沒。
加了更多野麻子的改良版**丸效果令人驚喜,木離暗中為自己的技術點了個讚,前些天他思及駱紅英的意誌肯定比趙秋萍強大,就加強了一下藥丸的藥效,目前看來效果十分不錯。
隻見駱紅英滿臉狂熱地扣頭拜謝,對著空氣開始自言自語。
“我的第一個願望,是想讓何同誌愛上我。”她麥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羞之色。
“何同誌是和我同一屆的知青,我對他一見鐘情,他是知青中最英俊的人,堅毅沉穩充滿魅力,不管白天勞作多麼疲憊,他始終沒有放棄對知識的追求,我有預感,何同誌一定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人。”
“何同誌那麼優秀,喜歡他的姑娘很多,一開始我並不在意,這些村姑又土又沒文化,與何同誌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怎麼可能得到何同誌的青睞?直到趙秋萍發生了奇怪的改變……”
駱紅英的表情猙獰起來。
“趙秋萍那賤人不知為何變得美豔奪目,她的膽子變大了許多,還敢主動找何同誌搭話,何同誌對她很溫和,我有些不安,她那張臉實在太有威脅力了,何同誌被誘惑了怎麼辦?”
說到這裡,駱紅英欲言又止,似乎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後麵的內容應該與謝君白有關,木離神色鄭重起來,用一種溫和真摯的語氣引導:“這樣不行啊,你應該想辦法讓她再也不能接近何同誌。”
“我試過了,但是沒有成功。”駱紅英神情沮喪。
“那天我坐在田壟上休息,無意間看見趙秋萍往後山的方向走,何同誌不在地裡,我以為他們私下偷偷見麵去了,於是我尾隨趙秋萍,一路跟到白河,發現謝君白蹲在河邊。”
“趙秋萍沒靠近,她緊握的手上青筋暴露,盯著謝君白露出憤恨的表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悄悄從另一個方向離去。”
“當時我就覺得這其中有事,趙秋萍搞不好和謝君白有私怨,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謝君白若是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趙秋萍。一個殺人犯,何同誌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駱紅英嘴角咧開,看上去有些陰森。
“謝君白警惕性很低,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洗什麼,我編了一雙簡陋的草鞋,在裡麵塞上草團,順手撿了一根長杆子摸到他身後,把他推到河裡。謝君白不會遊泳,我將他往水下戳,直到水麵不再冒出氣泡才收手。”
駱紅英輕描淡寫地說著這段作案過程,沒有得意,沒有愧疚,語氣十分冷靜。
木離擰了擰眉,繼續聽下去。
“我拿走了河邊的兔子,扔到後山上。回到地裡,隔壁壟的嬸子陰陽怪氣說我偷懶,我告訴她我肚子不舒服,周圍的人都聽見了。我有不在場證明,就算謝君白的屍體被發現,也不會有人懷疑我。”
“可沒想到謝君白竟然沒死。從河裡回來的謝君白給人的感覺很危險,我怕露出破綻,儘量不與他碰麵。”
“趙秋萍來找女知青,求我們幫她講題,其他人都不願意,她們太自私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淳樸的鄉親呢?我熱情地幫助了趙秋萍,我們成了好朋友,趙秋萍很信任我。”
“趙秋萍腦子不好,我一點都不嫌棄她,這樣的人好騙又好用。”
“何同誌對魏秀清有了好感,這怎麼可以?何同誌是我看上的人,不能喜歡彆人!”
駱紅英的話語開始顛三倒四,眼神變得偏執陰翳,她死死抓著兩側的青草,手指在地上摳出幾個淺坑。
“魏秀清氣質很好,剛來的時候在生活細節方麵十分講究,相處一段時間就能看出她家境不簡單,可她很窮,一直在儘力攢錢攢票,我觀察過幾個月,沒人給她寄過東西,我起了疑心,懷疑她的背景並不清白,那時我們沒有衝突,我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直到魏秀清勾引了何同誌!……魏秀清肯定隱瞞了出身,她那種身份,憑什麼得到何同誌的喜歡!”
“我將消息透露給趙秋萍,還不著痕跡地提點過她魏秀清的家庭成分,引導她將這事傳出去,可趙秋萍那蠢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駱紅英狂躁地抓了抓頭發,怨毒地盯著虛空,一字一頓道:“第二個願望,我要魏秀清和趙秋萍這兩個賤人毀容斷腿,嫁不出去,窮困潦倒,淒慘一生!”
似是在幻覺中看到某種美好的場景,駱紅英很快平靜下來,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她對著空氣虔誠叩拜,期待地說出了第三個願望:
“我希望自己能夠變美,變得比魏秀清和趙秋萍還要美,隻要變漂亮,何同誌肯定會喜歡上我的。”
駱紅英一臉夢幻,仿佛已經腦補完她與何維軍的下半生。
木離克製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木著臉道:“起來吧,你的願望已實現。”
於是幻覺中的駱紅英便聽見和尚讓她起身,將手放在骰子上,願望就能實現。
駱紅英興奮地從地上爬起來,伸出手在半空中點了點,開始原地轉圈圈,她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嬌羞、得意、夾雜著解恨,變臉速度相當快,手上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腳下跑來跑去,漸漸離河邊越來越近。
駱紅英此刻像個精神病患者,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
藥效居然有那麼強?木離咋舌。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炮灰掉謝君白的凶手就是駱紅英,但他現在還不能動手。
魏秀清幫他絆住了駱紅英的腳步,若是駱紅英現在涼了,魏秀清肯定知道是他下的手。雖然大家關係不錯,但是這種把柄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