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身為魔尊,鬆濺陰也不敢就這麼貿然前往大荒宮。
儘管在修仙界中,很多門派自詡為“名門正派”很是看不起大荒宮自甘墮落招攬妖族。可鬆濺陰與那四位打過交道,他知道大荒宮那四位,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在登上了魔尊的寶座後,野心勃勃的鬆濺陰不是沒想過擴大魔界的領域,既然周遭有純戴劍宗、般若仙府把持,那便索性越過,若能攻破東麵的防守向中心包圍,魔界稱霸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前世的鬆濺陰,就是這麼想的。
可誰能想到,大荒宮那幾位居然全是硬骨頭。
彆的不提,光是論起大荒宮外的防禦與那四位齊心協力下的戰鬥力,整個修仙界都難以有門派能夠匹敵。
阿瑤既然入了大荒宮,那麼……
鬆濺陰用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圈,裡麵赫然冒出了一個“春”字。
——春煉。
雖然冒險了些,但這也許會是最好的機會。
即使阿瑤並沒有前一世的記憶,鬆濺陰也毫不在意。
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鬆濺陰很有自信讓盛鳴瑤再愛上自己一回。這一次,沒有旁人的阻礙,沒有那麼的誤會與磨難,他們會有一個孩子,會有一個家……曾經的遺憾都將被彌補,他們注定會幸福美滿。
光是在腦中勾勒出這一美好的遠景,都讓鬆濺陰的神色不自覺地柔和,嚇得前彙報的魔使渾身顫抖。
“魔尊大人,領域邊緣有外敵來犯,屬下已將人活捉,不知如何處置,還請大人定奪”
鬆濺陰伸手讓卷軸浮到麵前,他掃了一眼,片刻後,輕笑出聲。
“殺。”
魔將愣了一瞬,猶豫地抬起頭確認道:“是殺了主使者,還是……”
“全、部。”
鬆濺陰勾起嘴角,他支著下巴,透著一股漫不經心,語氣隨意到仿佛這隻是一句閒聊,而並非輕描淡寫地決定了幾百人的命運。
——既然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那麼這一次,阿瑤與修真界,鬆濺陰一個都不會放手。
***
大荒宮·新緣堂
或許是因為太過匪夷所思,盛鳴瑤非但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好笑。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家出來的樣子’?”
迎著周圍或是鄙夷,或是嫌棄的目光,盛鳴瑤走到說這話的青年麵前。
青年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上下的模樣,長相算得上清秀,可在聽到剛才那些話後,盛鳴瑤隻覺得他令人作嘔。
盛鳴瑤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如同看一隻待宰的羔羊。她的目光如刀子般鋒利,霎時將手搭在了青年的脖頸,在他驚慌失措的叫聲中,毫不在意地將體內所有靈力凝聚在了指尖形成了一把刀的雛形,尖銳的刀鋒直抵青年下頜。
“——我也覺得你這種人,一看就沒什麼戰鬥力的樣子。”
這一場景驚呆了眾人,所有人瞠目結舌地看著盛鳴瑤,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倒不是這些人中真的沒有人會使用靈氣,實際上,在這十五個人中,能夠引氣入體的人起碼有五個,可他們驚駭於盛鳴瑤此時的氣魄,無一人敢上前。
就好像無知孩童無論怎麼在過家家中扮演‘將軍’,都敵不過一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士兵的氣魄。
之前大放厥詞的藍衣青年此時連與盛鳴瑤對視的勇氣都無,他已被嚇得眼眶通紅,後背的汗水頃刻間浸濕了裡衣。
青年下意識想要尋覓之前一同討伐盛鳴瑤的同伴,可他的同伴早已彆開了眼睛,低著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還有,你說對了。”盛鳴瑤微微低下頭,輕輕在藍衣青年耳畔說道,與此同時,她的眼神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不是什麼好人家出來的。所以,你們最好彆惹我。”
……
“那邊在乾什麼?”
今日的前來教習新弟子的長風一進門就見到了十幾個弟子圍在一起,不禁皺起眉頭,沉聲問道。
“我、我們在——”
“我們在探討人生哲理,感悟大道浩渺,尋覓生命真諦。”
盛鳴瑤轉過身,分明是順口胡謅,可看上去卻比誰都要正經。
就在彆的人以為長風會繼續開口問責時,他居然真的點點頭,對著盛鳴瑤微微點頭,目露讚許:“不錯,大病初愈就知道勤奮用功,專心之人更易得到大道的認可。”
周圍的弟子:……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盛鳴瑤顛倒黑白,不少人在心中腹誹。可礙於盛鳴瑤之前展現的武力值,這些弟子又沒有膽子當麵告狀。
一來二去,“阿鳴”這個名字算是徹底在大荒宮這批參加春煉的弟子中打響了名頭。
縱使韓怡月之後如何煽風點火,也再沒有傻子願意被她當槍使了。
本來嘛,眾人也不是真的有多厭惡盛鳴瑤,不過是因為春煉迫在眉睫,很多人心中壓抑又無處宣泄,這才想挑一個軟柿子捏。
從入門就開始生病的“病美人”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了,這些人沒想到,盛鳴瑤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軟柿子”,而是一塊插滿了鋼釘倒刺鐵板——不僅捏不住,一不小心還會被刺傷。
更何況還有一個神秘莫測的蒼柏,君不見那日的藍衫小子回到三乾院後,硬是連著幾日都沒能再出門嗎?
這樣的人誰敢惹?
那日挑釁過盛鳴瑤的學子都恨不得繞道走,一時間這位三日閉門不出,出門後就一鳴驚人的“阿鳴”不僅引起了弟子們的注意,更是引得大荒宮的四位長老多了幾分關注。
——這麼多年了,難得遇上這樣有趣的人類小朋友。
主管此次春煉的桂阿饒有興致地出了院子,打算親自前去一觀。
終於到了春煉第一日,眾人雲集。
“阿鳴姐姐可有把握?”
“還行吧。”
盛鳴瑤望向了眼前的白玉階,雪白如玉的台階一路通天、根本看不見儘頭。
若是換算成實際距離,至少有二十裡路,可盛鳴瑤心中半點不懼,反而充滿躍躍欲試之感。
——這就是大荒宮春煉的第一個考核名為“登雲梯”。
所有的弟子必須順著這漫長到看不見儘頭的白玉階到達終點,至於到達終點後會乾什麼,沒有人知道。
她和蒼柏並非最早到的人,白玉階前早已經圍著了一群人,因為傳聞的緣故,不少人都悄悄拉開了和二者的距離。
不過蒼柏看不見,盛鳴瑤不在乎,兩人都毫無反應,反倒是一個粉衣小姑娘在看到盛鳴瑤時瞬間睜大了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
“阿鳴!阿鳴!”
是小兔子阮綿,站在她身邊的還是那個漂亮姑娘錦沅。
同樣的,她們周身那一圈也呈現出了一種真空狀態。
盛鳴瑤也衝著兩人揮揮手,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你們準備的如何?”
阮綿苦惱地咬住下唇:“我也不知該如何準備,一晚上都沒睡好,今天直接拉著錦沅姐姐來了。”
一邊說著話,阮綿小心地、爭取不著痕跡地縮到了錦沅的身後。
她偷偷看了眼蒼柏,心中仍是發怵。
阿鳴姐姐是個好人,這位蒼柏小哥模樣更是一等一的好,可他身上為何總是散發著一股子駭人的氣息?
不等阮綿想個明白,負責考核的弟子忽然側身對著某塊空地俯下身:“弟子見過桂阿真人。”
底下參加春煉的弟子頓時肅靜一片,之間白玉階的上隱隱有一個身影長身玉立,渾身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並非誇張的形容,而是貨真價實地發光,極為耀眼奪目,哪怕距離他十丈遠,盛鳴瑤都被那五顏六色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絕了,有這位長老在,大荒宮的夜晚都可以亮如白晝。
盛鳴瑤悄悄用餘光瞟了眼眾人,發現除了蒼柏之外,許多人都眯著眼,可又礙於身份不敢露出太多嫌棄,一時間表情都十分古怪。
見不止自己一人覺得古怪,盛鳴瑤頓時安心許多。
“春煉第一關,就是要過了這登雲梯。”
桂阿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綴滿了寶石琉璃的紫色外衣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一時間環佩琳琅叮叮咣咣的聲音不絕於耳。
“至於彆的——”
桂阿聲音動聽,模樣又好,若放在平日裡也會有許多人讚一句‘喉清韻雅’,可現在底下的弟子們都焦灼於試煉,心中浮躁,麵上也難免帶出來了幾分。
偏偏桂阿半點不急,他掃了一圈底下的弟子,將眾人的麵色都納入眼簾,桂阿再次勾唇一笑,越發顯得色若春華,風流倜儻。
“——彆的,現在和你們說了也沒用。”
桂阿‘刷’得一聲展開了折扇,舉手抬足之間風流儘顯。
這屆弟子有幾個相貌很是不錯,在掃到了幾個漂亮的孩子後,桂阿的心情更是好上了不少。
哦,對了,還有那個有趣的人類弟子‘阿鳴’,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對極了桂阿的胃口。
桂阿的本體是一隻白色孔雀,又有上古鸞鳥的血脈,生性喜好一切美麗的事物。
“登雲梯啊……你們隻需記得,靈台照空明,人間萬事輕。”
留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後,桂阿手腕一抖,合上了折扇,轉身化為一道紫色的流光消失在了白玉階的儘頭。
直到春煉開始,自己站在了白玉階上時,盛鳴瑤仍未想通這位桂阿真人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這登雲梯的初始台階處並不狹隘,足夠容納二十人並肩而立,然而當真正踏上雲梯時,盛鳴瑤才意識到這項考核的恐怖之處。
腳下的台階並不堅實,每一步都輕飄飄地似是走在雲端。
這種並不真實感極容易讓人迷惑,也很容易讓人陷入其中。
不知不覺中,原本一同出發的弟子各自分散,盛鳴瑤站在台階環顧左右,一個弟子的影子都沒看見。
歇下了找人的心思,盛鳴瑤低下頭再不去管外界紛擾,兀自向前走去。
越是往高處走時,越不能輕易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