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鳴瑤?我知道她,她早死了。]
[這位公子不知道嗎?之前村民在碎星山腳下捕獵時,撿到過一個被野獸啃得身形破碎的女屍,本著逝者為安的良善之心,那幾個村民就將她帶回去了葬了。]
……
沈漓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片墳地的。
晚風襲來,夾雜著幾絲野獸的低吼,簌簌樹葉摩擦之聲像極了妖鬼的怪笑,更顯得這裡鬼氣森森。
畢竟是無名墳地,腳下的路坑坑窪窪,在月光的照應下,沈漓安依稀見到了幾節露在外的白骨。
這會是瑤瑤嗎?
[——對了,聽說她就葬在碎星山北麵的那處的無名墳地裡。]
沈漓安下意識想到了這句話,又費勁全力將這個想法趕出了腦海。
[——你若不信,就親自去挖挖看好了。也許你心夠誠,你的瑤瑤就會願意出來見你呢?]
親自去挖墳地?
不說般若仙府從來自恃清高,哪怕沈漓安還未踏入修仙一途時,他所在的駿陽沈氏,也是凡塵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
翩翩公子如春日遠山,風雅至極,與這片肮臟泥濘的墓地格格不入。
莫說挖開已葬入土的死人墳這般不敬不孝,罔顧常倫的事情,像沈漓安這類大家族的公子,輕易都不會踏入這種底層人呆的地方。
他們若要祭拜祖宗,自有家族的祠堂墓地,各個都是莊重肅穆,又哪裡來過這樣肮臟腥臭的地方?沈漓安甚至覺得自己無處落腳。
可沈漓安還能怎樣呢?
他必須要來。
或許這裡真的埋葬這他心中的那個人。
又或許,之前那兩人說得是佳話。
沈漓安並沒有完全相信他們的話,可哪怕又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冒險。
若真如那女子所言……
沈漓安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指甲縫裡依稀可以見到溢出的絲絲血跡。
鮮紅,灼人。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沈漓安也不願意讓那些臟汙的東西碰到也許已經被埋在地下的盛鳴瑤,正因如此,他將靈力施在了自己的本命法器暮春笛上,竟將那般風雅卓然的法器折騰成了街邊隨處可見的木棍大小。
不倫不類。
沈漓安總是含笑的嘴角繃緊,神情帶著一股肅殺之意,眉宇間再也不見往日的溫和。
他滿身的清貴風雅也儘數褪去,沈漓安手持長笛,站在墓地中央,靜靜地與嘲笑著自己的黑夜對視。
沈家家訓有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從來恪守家規的沈漓安也以為自己會頹唐恐懼,可真正到了這一步時,反而隻剩下了平靜。
為了一些事,一些人,赴湯蹈火也不敢辭。
借著鋪開的靈力,沈漓安望著那不見儘頭的黑暗,認真地在心中數著。
除去無名亂屍,這裡一共是一千七百五十二座墳墓。
那麼,這些墳墓底下,會有瑤瑤嗎?
……
在第一次將暮春笛鏟入地底時,沈漓安聽見遠處‘嘭’得一聲乍響。他下意識抬起頭,隻來得及捕捉到火紅色的煙花落下的最後一絲餘暉。
百年前,在一切的一切都未曾破裂之時,沈漓安也曾牽著母親的手,在人世間看過一場煙火。
這一刻的煙火極其絢爛,像極了曾經的盛鳴瑤叫他‘師兄’時,帶著璀璨笑意的目光。
想起盛鳴瑤,沈漓安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緊接著,又是第二聲、第三聲。
夜晚被焰火點亮,五顏六色齊聚於空中,遠處想必是一片歡騰,可惜那熱鬨至極的氛圍半點也沒有傳到這片無名的墳地來。
逝者已矣,他們需要的,唯有不被打擾的寧靜。
可惜了,今夜這片墳地最後的安寧也要被這個修仙者奪去。
往日裡溫潤清雋的眉眼染上了塵埃,清貴風雅被**腥臭所取代,連月色也無法將他身上的泥汙洗淨。
道心已然崩塌。
然而這一刻,沈漓安望著一片狼藉,心中卻是極為開懷的。
——你看,這裡沒有瑤瑤,對不對?
……
“所以,我曾經在滕當淵幻夢中遇見的那個人是你?”
得到蒼柏肯定的答複後,窩在他懷裡的盛鳴瑤懷疑地眯起了眼睛。
早在之前,蒼柏就已經對盛鳴瑤完完整整地交代過他的來曆,包括與天道的那些淵源。
不對,如果隻有那一次,蒼柏不可能……
“老實交代,你瞞著天道混在我身邊時,是不是不止一種形態?”
蒼柏莞爾。
他如玉的手指上纏繞著盛鳴瑤的發絲,也不否認,牽起嘴角:“那阿鳴姐姐不妨再猜猜看,還有誰?”
“……我的那把金紅紋匕首!”
盛鳴瑤眼睛驀然瞪大,見蒼柏沒有反駁,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當即想從蒼柏懷中起身,又被對方牢牢禁錮在懷中,隻能抬起頭,故作失望的長歎了口氣。
“嘖,原來蒼柏你是這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