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不對。
周遭風雪已經停歇, 盛鳴瑤惘然地抬起頭,身後傳來了數匹烈馬向前飛奔嘶鳴之聲。
她愣愣地轉過頭, 隻見一群白煙所化成的駿馬逆著雪, 如風般向她湧來。
這群馬在崩騰而過盛鳴瑤的身邊時, 放滿了速度,為首的那一匹甚至停下了腳步, 拱了拱她的胳膊, 才再次向前奔去。
盛鳴瑤摸了摸心口, 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麼。
她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枯木,恍然之中, 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是什麼呢?
在盛鳴瑤得出答案之前,她已經蹲下身,伸手一根一根地撿起那些枯木, 細細拭去了上麵的塵土。
神使鬼差, 盛鳴瑤竟舍不得將其放入芥子戒,而是將其抱在了懷中。
這樣的情感來的奇怪又突然,可盛鳴瑤竟然也意外地不抗拒。
她凝視懷中的枯木許久,索性將其抱在懷裡, 朝山脈之下走去。
從始至終,不僅沒有遇見偷襲她的修士, 連秘境中肆虐橫行的妖物都不曾見到。
就像是此間萬物以她為王,再也舍不得傷她分毫。
一路上,盛鳴瑤的鼻尖依稀能夠嗅到一股極其熟悉的木質清香, 身旁又刮過了一陣風,欲蓋彌彰地要將最後一點香氣吹散。
本來,這香氣很快就會消散。
不過現在反而讓盛鳴瑤記住了這味道,若有若無,鑽入了她的心底。
……
“阿鳴!這邊!”
阮綿是最先見到盛鳴瑤從秘境中出來的人,她興高采烈衝著盛鳴瑤揮手,頓時,大荒宮的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秘境尚未結束,盛鳴瑤是第一個從秘境中出來的人,難免會引起旁人注意。
“怎麼樣?沒受傷吧?”錦沅緊張地打量著盛鳴瑤。
盛鳴瑤搖搖頭,對著錦沅安撫一笑:“沒有。”
她心中總是空落落的,卻又根本想不起自己忘記了什麼,根本不想在秘境多呆,於是便直接選擇了退出秘境。
田虛夜也已走到了盛鳴瑤的身邊,為她擋住了旁人窺覬好奇的目光,摸摸胡子:“行了,阿鳴先隨我回去休息。”說完這句話後,他對著汲南略一點頭:“若是寄鴻出來了,你便讓他來尋我就是。”眼神交錯間,兩人已經達成了協議。
盛鳴瑤明顯魂不守舍,這番姿態若是由旁人做出還算正常,然而盛鳴瑤是個什麼性子,田虛夜還能不知道嗎?
果敢且堅定,就像是剛出世的寶劍,鋒芒畢露之時,日月也不敢與之爭輝。
能讓盛鳴瑤露出脆弱茫然的神情,也不知是遭遇了什麼?
田虛夜表麵笑得雲淡風輕,心中已經將所有的可能性都羅列了一遍。
樂氏秘境很大,前來參與此次秘境的弟子也算不上多,稍微一想都能推斷出一些人來。
首先排除般若仙府,他們大抵是由於之前萬道會武的魔氣一事,根本沒有派弟子前來樂氏秘境。
那麼剩下的,有能力與盛鳴瑤一較高低的人,就隻有出自純戴劍宗、點月樓、還有長樂派了。
無論是誰,如果真的是欺負了他的寶貝徒弟,田虛夜勢必扒下他們一層皮來。
他心中思慮良多,甚至已經將酷刑都過了一遍,麵上卻半點不顯。
在與盛鳴瑤一道回到大荒宮落腳的住處後,田虛夜剛思索著打算開口,不等他說完,反倒被被盛鳴瑤搶了先。
“師父,你可還記得,這柄劍……”盛鳴瑤目光在劍身流連,聲音滿是疑惑,“它叫什麼名字?”
“它名為‘遊龍’啊。”田虛夜奇怪道,“這不是你親手得到的寶物麼?”
是這樣嗎?是我親手得到的?
盛鳴瑤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怎麼也想不起問題出在何處。
田虛夜隻以為是盛鳴瑤隨口一問,沒將這個放在心上,又換了話題:“你此次去樂氏秘境,可有收獲?你這麼快出來,難道是被人欺負了?”
“沒人欺負徒兒。”盛鳴瑤搖搖頭,“至於為什麼這麼快就出來……我也有些記不清楚了。”她想了想當時的心情,不自覺地皺眉,“當時我竟是一點也不想留下了,於是便離開了秘境。”
不知為何,盛鳴瑤下意識忽略了那堆枯木枝的事。
依照自己的印象,盛鳴瑤將在秘境所獲得的一切給田虛夜描述了一遍,時不時從儲物戒中拿出那些戰利品,田虛夜撫須,笑著點評了幾句。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輕鬆愜意。
直到盛鳴瑤拿出了那朵青蓮花。
“這是弟子打敗了一個三階狼妖後所得,我記得秋萱師姐說過,以前有個失去理智的狼妖總是欺負……”
盛鳴瑤的話,在目光落在青蓮花上時,猛然停住。
這朵被分得亂七八糟的青蓮花像是打開記憶閘門的鑰匙,盛鳴瑤腦子‘嗡’得一下炸開。
在混沌而模糊的記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過,快得像是從天空中墜落下的星光,連尾巴上的餘溫都難以抓住。
田虛夜以為是她剛從秘境出來,身體疲憊倒也正常,因此不再多說,留下了些東西,便讓她好生休息。
在送走了田虛夜後,盛鳴瑤在房間內,先是打算入定,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平心靜氣。
到底是缺了什麼呢?
盛鳴瑤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想不出答案。
……
樂氏秘境開啟時轟轟烈烈,結束時也同樣是名門齊聚。
有的小門派弟子有所損傷,有的修士彼此之間在秘境中有所摩擦,結仇結怨,待彼此出了秘境,自然也要有一番了結。
這都是修仙界中的常態,萬幸大荒宮出去的那幾位幾乎都是與人為善的性格,沒什麼損,也讓盛鳴瑤鬆了口氣。
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那股悵然若失之感越發濃厚了。
盛鳴瑤幾乎敢確定自己一定是忘記了什麼事,卻無論如何也難以記起緣由。
不過在離開樂氏之時,她再次見到了滕當淵。
這位劍修得到了樂氏秘境中七大秘寶之一的雙極冥絲,若能纏繞在劍鞘之上,勢必又將為他的劍意增添威勢。
這一次見他過來,盛鳴瑤倒也沒有躲避,在彆的門派的弟子八卦的眼神中,開口與滕當淵玩笑。
“你這樣找我,不怕被人閒話?”
滕當淵頓了頓,下頜緊繃:“可是有人在背後非議?”說完這句話,他停住腳步,眼神往身後掃去,頓時駭得好些人低下頭,根本不敢靠近。
盛鳴瑤失笑:“我就這麼一提而已,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兩人交談了一番關於樂氏秘境中的見聞。
原來滕當淵一入秘境,就是在汪洋大海中的孤島之上,費了不少功夫才斬殺了看押寶物的妖獸。
這樣一來,滕當淵也沒機會遇見什麼那些以奪寶為愛好的修士,沒有與彆的門派起什麼爭執,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因禍得福。
嘴上這麼說,不過盛鳴瑤心中明白,哪怕滕當淵當真與人起了爭執,受傷的也絕不會是他就對了。
“你去了何處?”滕當淵側過臉,詢問道,“聽人說,你很早就離了秘境,可有受傷?”
純戴劍宗與大荒宮曾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麵,時間太短,也不過是衝和子與田虛夜略說了幾句話,滕當淵也不好出頭直言。
不過借著那次機會,站在人群前端的滕當淵正大光明地將盛鳴瑤打量了一邊。
他見盛鳴瑤跟在田虛夜身後,神情肆意,縱有些許倦色也不掩其明媚張揚,已經稍稍放下心來。
“沒有,滕師兄不必擔心。”盛鳴瑤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出了秘境後茫然無望的心情,又問道,“之前聽聞,似乎是般若仙府有人要來?”
兩人說這話,已經到了大荒宮的住處。
“為了九層夢塔。”
滕當淵想起這件事,眉頭皺起:“九層夢塔許久未開,無論我們還是魔族,均虎視眈眈。”
“如今傳來消息,說那九層夢塔外,隻剩下最後一層薄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