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甜得知陸行下落的方式十分戲劇,頗有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哭得不能自己的章思甜趴在旅館的桌子上發呆,那桌子麵上鋪著一塊玻璃,玻璃下麵壓著一些風景照片和舊報紙。
住進來好幾天了,章思甜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這些東西,她哪有這份閒心思,也就錯過了陸行的下落。直到今天,章思甜無意之間瞥見陸行的名字,下意識定睛細看,這一看簡直是魂飛魄散。
陸行坐牢,投機倒把!怎麼可能,陸行外公明明還在位的!章思甜死死盯著玻璃底下的報紙,良久之後跌坐回凳子上。
十年,陸行要坐十年牢!
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就因為陸行舅舅還活著,陸行的命運就變得這樣不堪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一刻,章思甜開始恨,恨二嫂,如果那一天二嫂沒有插手,陸行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慘,他的人生還會和原來一樣光明。
她知道自己的恨是無理取鬨,可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她的人生因為二嫂變得麵目全非,她不恨二嫂,隻怪自己無能。可陸行,那麼好的陸行。對她百般維護,為了她反抗全家的陸行,竟然成了經濟犯!
“哭什麼呢!”隔壁房客砸牆咆哮,“都哭十幾分鐘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章思甜捂住嘴堵住肆意的哭聲,卻止不住噴湧的眼淚。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恐懼淹沒了她,陸行坐牢了,她該怎麼辦?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艘破敗的船,漂浮在無邊無際大海之上,不知會飄到何方。
章思甜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直到房門被咚咚咚敲響,老板娘渾厚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章思甜嚇了一跳,木愣愣的盯著震動的房門。破碎的陽光穿過印花窗簾照進來,天竟然亮了。
“還沒起,這都幾點了!”老板娘抱怨,“快開門。”
章思甜一個激靈醒過神,奔過去打開房門。
老板娘打量著人,臉色憔悴,眼眶浮腫,睫毛上還帶著淚珠子,看著還怪可憐的:“小姑娘,回老家吧,要是不回去,有沒有老鄉什麼的可以投靠,你這樣一個人留在北京可不好。”就不是個機靈人,沒人帶著太容易被騙了,騙去當廉價工人還算好的,就怕被騙到那種不好的地方,那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章思甜怔怔看著老板娘。
老板娘接著道:“真的,大妹子,聽大姐一句話,回家去吧。”
眼淚順著眼眶滾下來,章思甜哭著道:“我要回家,我想我媽了。”她找不到陸行了,她想回家。
“對嘛,回家找爹媽去。”老板娘高興,可算是想通了。
厚著臉皮向老板娘借了電話,章思甜打出了離家之後的第一個電話,之前不肯打是怕她媽知道她在哪兒找過來。
“思甜,你可算是打電話來了,你這孩子跑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一個電話都不打回來。你知不知道你媽都急的不成樣了,一個勁兒地說你去北京上大學了,要去找你,怎麼都勸不住,一個不留神人就跑了,最後還是人公安送回來的。甜甜啊,你趕緊回來看看,你媽這情況有點不對勁。”
“我媽怎麼了?”章思甜心急如焚,抓著話筒的手不斷顫抖。
“你媽,你媽,”那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人好像有點糊塗了,認為你在北京上大學,我們哄她你放假會回來看她,她真的信了,才沒跑去北京。”
章思甜如遭雷擊,腦子裡一片空白。
“甜甜,你趕緊回來吧,你回來了,你媽也許會好一點。其實問題也不大,除了認定你去北京上大學,該做飯就做飯,該乾嘛就乾嘛。”除了顯擺章思甜上大學,其他和以前沒大差彆。大夥兒私下都說,陳金花這是想女兒考大學想魔障了。
“甜甜,甜甜,你還在嗎,你說話,你倒是說話啊?”
老板娘推了推章思甜,章思甜才如夢初醒,“我回來,我馬上回來!”忽的頓了頓,難堪道,“我沒錢買車票。”
對麵一陣沉默,一張車票好幾十塊錢,她是不敢做這好事的:“這樣啊,那我把你媽叫來。”
章思甜神不守舍掛上電話,一抬頭就對上老板娘微妙的眼神。
電話質量一般,老板娘聽得一清二楚,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姑娘是背著家裡跑出來,還把家裡老娘給急瘋了,以為閨女上大學去了。看章思甜的眼神立馬就不對了,哪有這樣當女兒,太不像話了。
章思甜蒼白的臉慢慢漲紅,她難堪地低下頭,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
老板娘搖了搖頭,自顧自乾活去了。
章思甜張張嘴想解釋,卻無從說起,隻能淚流滿麵,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任性的離開會把媽媽急成那樣。她不是故意,要知道會這樣,她肯定不走。
她後悔了,她就不應該來北京,不來,媽媽就不會急壞。自己就不會知道陸行入獄還能存一個念想,覺得他和以前一樣肆意飛揚地活著,而不是鋃鐺入獄。
“叮鈴鈴~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章思甜的後悔,章思甜急忙接起電話。
“甜甜。”陳金花高興的聲音傳來,彷佛刻意說給彆人聽一樣,她嗓門特彆高,“是不是想媽了,你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
眼淚瞬間如同決堤的江水滾滾不絕,章思甜哭喊:“媽。”
“怎麼哭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你跟媽說。”陳金花頓時著急。
章思甜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