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完白婷婷的記憶, 羅衣心中歎息。多好的姑娘,雖然臉上有些瑕疵, 卻是真的溫柔善良。如果能得一好夫婿, 該有多麼幸福美滿的一生?
她收回心神,將目光投向身前的男人。
他剛剛說:“這一世, 你未嫁, 我不娶。”
正是白婷婷第一次決定見他, 他哄得她憐惜他,允諾對白老爺說資助他讀書。
他此刻表現得那樣感動, 臉上滿是情真意切,眼中全是欣賞與愛慕。
誰能料到,他後來做出那樣的事?
“公子說這樣的話,委實折煞我了。”羅衣斂了眼睫,垂下頭去,做出一副不勝羞怯的模樣,“我先回去了,公子保重。”
既已知道他就是此次任務的目標, 也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目的, 羅衣覺得不必和他多加糾纏。當下低著頭, 邁著小碎步,跑出了園子。
身後傳來張義澤有些驚愕的呼喚聲,她頭也不回。跑出一段距離後,臉上故作的羞意便不見了,眼底一片平靜, 沒有絲毫波瀾。
她放緩腳步,漫步在這座婉約秀美的府邸中,把白婷婷和張義澤之間,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首先,是兩個人的相遇。張義澤不小心撞到白婷婷的馬車,才機緣之下瞧見她的麵目,由此對她一見鐘情,展開熱情追求。
羅衣並不認為,那真的是一場“機緣巧合”。首先,車夫不會莽撞到在人多的地方快速駕駛,因此根本沒機會撞到人。其次,張義澤並不是風吹就倒的弱質書生,他讀書遊學多年,早已鍛煉出一副強健的身體,就算馬車失控,他也沒可能躲不過。
最重要的是,在白婷婷後來和他私奔的路上,她發現他是一個好逸惡勞,除了讀書肯下功夫之外,任何事都要彆人操心勞力,自己絕不肯沾手半點的人。這樣的人,指望他去賺錢養活自己,讀書遊學?
由此可以肯定,那場意外,是張義澤的算計。他看準了,揚州城裡最好騙的人就是白婷婷——她家中有錢財,她本人因為容貌的緣故,又是一個自卑孤僻、天真單純、沒有防人之心的姑娘,隻要稍微哄一哄,就上手了。
他甚至算計到了白老爺——家中女兒容貌有瑕,一把年紀了找不到好人家,心中如何能不急?見到他這樣有才有貌有癡情的男人,如何會不意動?
他什麼都算準了,也什麼都得到了。唯一沒算到的是,在他騙了白婷婷的身子後,居然會被白老爺撞破,為此打亂了計劃。
他的計劃是,騙了錢財,俘獲了白婷婷的心,再得到她的身子,就遠走高飛。他甚至早已經準備好了行囊。
在白婷婷的記憶裡,兩人從白府出逃後,先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抓起行囊就走,沒花片刻的工夫收拾。他對白婷婷說,這些書都是他的寶貝,他從來都是這樣放的。白婷婷沒起疑,但現在想起來,他分明早有離意。
他原本計劃裡,根本沒有帶白婷婷一起走。後來之所以帶上她一起,恐怕是因為記恨白老爺揚言要打斷他的腿,還把他關起來。他認為白老爺瞧不起他,為此生出報複之心,把白老爺的寶貝女兒拐騙走。
私奔的路上,他待她一日不如一日。白婷婷當時已經有所察覺,但她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裝作不知,仍然好好待他,希望能讓他回心轉意,像以前一樣對她好。
羅衣一路走到白婷婷的房間,坐在桌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等到敲定了報複的計劃,她才查看起自己從上個任務所獲得的獎勵。
第一欄,是永遠不多也不少的一百兩銀子。第二欄,是一張灰色的,拿不出來,隻能看一眼的和離書。第三欄,是一柄鑲嵌著紅寶石,精致華美的匕首。
第四欄,也就是從上個任務獲得的獎勵,是一張麵具。
羅衣有些好奇,心念一動,那張麵具就出現在她的手裡。觸手柔軟,薄如蟬翼,不知道什麼材質做成。
她好奇地捧著麵具,走到銅鏡前,將麵具貼在了臉上。薄如蟬翼的麵具剛觸到麵部,就自動貼合臉部輪廓,飛快延展開來。貼好之後,鏡子裡出現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算什麼獎勵?方便她半夜出去嚇人嗎?
羅衣湊近鏡子,戳了戳麵具,總覺得不該這樣。手指戳到麵具,隻見毫無起伏的麵具蕩起一圈細小的波紋,隨即一張五官精致的麵孔慢慢浮現。
是白婷婷的臉,而且是去掉了胎記的臉。
羅衣有些驚訝,忍不住戳了戳胎記的位置。然而隨著她戳動,麵部再次泛起細小波紋,隨即變成了另外一張臉。是上個任務的雇主,小公主竇盈盈的臉。
羅衣驚訝極了,又有些興奮,再次戳了戳。
她每戳一次,麵具就變幻一次。依次變幻出長公主傅羅衣的臉,村姑胡二妞的臉,商婦李曼娘的臉。凡是她曾經附身過的身體,可以隨意變幻成她們的容貌。
雖然還沒想到這張麵具用在何處,但羅衣覺得它非常有意思。想了想,沒有取下麵具,又變幻成白婷婷的臉。
去掉了瑕疵的,完美無瑕的,猶如仙子落凡塵的臉。
看著鏡子裡這張美輪美奐的臉,想到下次見到張義澤的情景,羅衣勾起唇角。
首先見到這張臉的人,是白老爺。
他吃了一驚,手裡的茶杯都沒端穩,半盞茶水都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