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的膽子很小, 蘇立賢逗了她小半個時辰, 她才敢看他一眼, 跟他說兩句話。
蘇立賢累得一頭汗:“沒見過這麼膽小的孩子!”
又是給她剝瓜子,又是拿銀裸子逗她,小姑娘連個笑臉兒都沒有。跟他說句話, 聲音都小得貓叫一樣, 幸虧他不耳背, 不然連她說什麼都聽不清。
他從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從前給一個頗為喜歡的清倌兒贖身, 也沒花這麼多心思。
花了小半個時辰逗一個三歲的小姑娘,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有耐心的事。
他臉上沒了笑, 看著羅衣的時候, 眼裡帶了誌在必得。
他花了這麼多心思哄她女兒, 遲早她要貼補回來。
“時候不早了, 就不打擾蘇公子了。”羅衣抱著小婉站起來。
經過了一上午的時間,小婉已經敢在地上站一站, 不是非要坐在她懷裡了。也不那麼僵著身子, 而是敢跟蘇立賢說句話了。
她覺得差不多了,抱起小婉就要走。
蘇立賢這才發現,已經過去了一上午。
他逗弄小婉, 真是絞儘了腦汁, 這會兒也沒精力再應付她們,對她揮揮手:“去,記得三日後, 我差人去接你。”
他還記得跟她打賭的事。
也是因著她提出了打賭,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才這麼有耐心哄她們玩。
羅衣對他點點頭:“三日後見。”
抱著小婉走了。
出了蘇府的大門,小婉忽然鬆了口氣。羅衣這才發現,她之前還是繃著身子的,隻是繃得沒那麼厲害。現在出了蘇府,她一下子軟下來了,像麵條一樣,軟噠噠地趴在她的肩頭。
手裡拿著那根大公雞造型的糖人,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就咬下大公雞的頭。
羅衣看得好笑。
“娘!”忽然,一個急切的聲音傳來。
羅衣抬頭一看,於有才從不遠處大步跑過來,眨眼間就來到了她身前。
他一臉的焦急和擔憂:“娘,沒事?”
他跟師傅告了假,就立刻回了家,卻發現家裡沒人,隻有灶上還是熱的。跟鄰裡一問,才知道他娘和妹妹都被蘇府的人帶走了。
他立刻來到蘇府門前,想要進去救娘和妹妹。但蘇府的下人不讓他進去,還要打他。
他不怕挨打,隻要能救下娘和妹妹。
是一個老門房告訴他,他再鬨下去,本來他娘和妹妹沒事的,也要變成有事了。
他這才沒有再執著要進去,在外麵等了起來。他心想,如果到了傍晚,娘和妹妹還不出來,他拚了命也要闖進去。
羅衣看出他的焦急和擔憂,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回家再說。”
於有才見她的神情從容不迫,再看妹妹趴在她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咬糖人,心下微鬆。
她們看起來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雖然滿腹的好奇,但他忍住了沒有問,甚至伸出手道:“小婉下來,哥哥牽著你。”
他怕羅衣總是抱著她,把自己累到了。
小婉不依,扭過頭去。
“小婉!”於有才沉下臉道。
小婉還是有點怕他的,這才噘著嘴,不情不願地從羅衣懷裡下來。
於有才一手牽了小婉,摸著妹妹熱乎乎的手心,一顆心慢慢放鬆下來。還好,看起來不像是受到驚嚇。
娘仨很快回了家。
天氣熱,鍋裡的飯還沒有涼。於有才端出三碗疙瘩湯,擺放在桌上。
早上的時候,羅衣為了哄小婉,特意把疙瘩攪成小魚兒形狀。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吃,就被蘇府的人叫去了。現在疙瘩全都糊成一團,看不出形狀來,就是一碗普通的疙瘩湯。
好在小婉這會兒也不餓,她在蘇府吃了一肚子的點心,現在連糖人也吃不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
羅衣吃了一碗,然後叫於有才把另外兩碗都吃了,然後講起在蘇府發生的事。
“他不肯放過我們,我便激他,跟他打了個賭。如果我贏了,他不許再為難我們。如果我輸了,隨他處置。”
於有才聽完,一臉的義憤:“娘怎麼能跟他打這種賭?射箭,娘哪有力氣拉開弓?便是拉得開,又怎麼贏得過他?”
叫於有才看來,一點贏麵也沒有,明擺著是任人宰割,不過是早兩日和晚兩日的區彆罷了。
他又憤怒,又無力,又懊惱,又氣悶。緊緊抿著唇,腦袋垂得低低的,兩隻手攥成拳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
瘦小的身子像根繃緊的弦,下一刻就要斷掉似的。
羅衣把小婉手裡的糖人拿下來,不許她再吃了,叫她上床去睡覺。
小婉玩了半天,也累了,乖乖鬆開手,往床上爬去了。
羅衣便低聲跟於有才說話:“你瞧,你也認為我贏不了,是不是?”
“娘,你肯定贏不了的!”於有才說道。
羅衣輕輕挑了下眉頭:“蘇立賢也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