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琦抹掉眼淚,心裡是憋氣的不行。
她和蘇霖相處的來,一來是因為蘇霖對她真的千好萬好,再來也是兩人的家境有些相似,彼此有共同語言。
在鄒琦想來,蘇霖那個繼母也隻是麵上裝成好人,不然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親女兒留在城裡,將再婚老公的兒子趕去下鄉?
不過,有時候她還挺羨慕蘇娟兒有怎麼一個強勢的母親,不像她母親,和繼父一樣上工賺錢,每個月掙得不比繼父少,偏偏被那家人壓得死死,連女兒都顧不上。
現在下鄉知青的事鬨得旺,都已經上門動員,繼父自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下鄉,甚至還開口讓她母親把工作名額讓出來。
偏偏這麼離譜的事,母親居然還答應了,她完全沒有為她想過,如果繼父的女兒頂替了工作,那她怎麼辦?
再被上門動員,是不是下鄉的人該是她?
“算了,與其待在這個家裡憋氣,還不如下鄉。”鄒琦擦了擦臉上的淚,母親根本護不住她,也沒想過要護她,既然這樣她還不如早點下鄉,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她主動一點還能從那家人手裡要得一些好處。
鄒琦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決定了就去行動。
她這會想到了蘇霖,蘇霖已經下鄉這麼長時間,可以問問他下鄉後的生活以及需要注意一些什麼。
後悔上次沒找蘇娟兒要地址,這次她不想去蘇家,而是去了蘇娟兒所在的紡織廠。
在大門處找人了,守門的老大爺不樂意進去找:“廠子裡這麼多工人,你又不知道對方做得工種,我怎麼找人?馬上就要下工,你就在外麵等著吧。”
鄒琦還能怎麼辦,隻能等著了。
看著從廠房裡走出來的工人,多少都帶著些羨慕的神色,要是母親願意將工作讓給她,她現在也是一名領著鐵飯碗的工人了。
這般想著,又忍不住羨慕蘇娟兒了。
她和蘇娟兒明明那麼相似,偏又那麼不同,蘇娟兒完全活成了她想成為的樣子。
正在這時,鄒琦在人群中看到了想找的人,剛剛走過去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蘇娟兒此時正一臉為難的樣子,咬著下唇不是太樂意鬆口。
她邊上的一個高個女工道:“你就幫我替下班吧,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孩子還等著我回家照顧呢。”
蘇娟兒不是太樂意,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可是……這個月我已經替你好幾次了。”
“你就幫姐這一次。”高個女工豎起一根手指頭,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已經不止一次這麼說,但那又怎麼樣?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軟包子,自然不能放過,“你也不想我兒子在家哭鬨吧,那多可憐。”
能把孩子丟在家裡上工,顯然是家裡有照顧孩子的人,她就算加班也不影響,無非就是一個借口,借口讓彆人替她乾活,而她能賺個加班費。
蘇娟兒垂著頭。
對比以前到底還是改變了一些,放在以前的話她怕是在對方第一次‘請求’的時候就答應下來。
現在稍微進步了一些,最少她能咬著唇不答應。
然而,這種時候碰到厚臉皮的還是沒用。
高個女工咧嘴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廠裡給晚班的人留了飯,我那份就不帶回去,算是送你了。”
瞧瞧,說的她還挺為蘇娟兒著想一樣。
說完,也不等蘇娟兒回複,轉身就想走。
結果,剛轉個身就碰到前方的人,她奇怪道:“你誰啊?”
鄒琦白了她一眼,“她答應要替你加班了?加班工資怎麼算啊?難不成你還想她提你白加班,你坐等著拿工資?”
“你誰啊,誰讓你多管閒事。”高個女工不樂意了,加班工資當然得歸他她,廠裡的晚飯無非就是清湯寡水,讓就讓了唄。
但錢怎麼能讓出去?
鄒琦冷笑一聲:“我怎麼不能管?你這是剝削他人的利益,奴隸他人為你賺錢,我倒是想找廠長問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工廠裡有這樣思想的員工。”
高個女工臉上瞬間慘白,連著擺手:“沒沒沒,我哪裡敢。”
她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真要被告到廠長那裡,那她的工作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知道不敢就趕緊去加班,以後彆想著驅使彆人。”鄒琦狠狠一聲,直接將人嚇得轉頭就跑,等人離開才對著蘇娟兒哼哼道:“就不該縱容這種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該硬氣點。”
蘇娟兒驚訝一臉,她沒想到這麼幾句話就能將人給嚇跑。
鄒琦瞧著她的樣子就忍不住翻個白眼,不過同時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是夠硬氣,一個人能懟得對方啞口無言。
可那是因為如果她自己都硬氣不起來,沒人幫著出頭的她,怕是會被欺負死。
蘇娟兒就不同,她這種傻乎乎的性子何嘗不是被家裡人寵出來的,有人護著自己和她不一樣了。
她和蘇娟兒的家庭很相似,但卻沒法對比。
不能和蘇娟兒一樣傻白甜,她得自私一些、硬氣一些,不管做什麼事之前都得為自己想想,日子才不會那麼艱難。
比起被人欺負,她寧願自私自利一點。
“姐,謝謝你。”
鄒琦繃著臉,沒打算和她寒暄,理直氣壯道:“把蘇霖的地址給我,我找他有點事。”
蘇娟兒沒多猶豫,直接給了。
剛想說些什麼時,鄒琦話都沒說一聲就轉頭離開。
看著前方離去的背影,蘇娟兒拉聳著肩膀,不由有些泄氣。
怎麼還是沒將拒絕的話說出來呢?
明明在家重複了好幾次,反複練習了不知道多少遍,怎麼在剛剛就是說不出來呢?
蘇娟兒握著拳頭,為自己打著氣:“蘇娟兒同誌你可以的!瞧瞧鄒同誌這麼厲害,同樣都是女同誌你怎麼不可以呢?你一定可以的!”
小聲嘀咕著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話。
一遍又一遍為自己打氣,她堅信還有下一次一定能堅定的拒絕。
實在不知道怎麼說的話,也能將鄒同誌剛剛那番話拿出來,嚇得對方轉頭就跑。
突然,蘇娟兒笑出了聲。
光是腦補的畫麵就讓自己高興不已,等她學會真正拒絕不合理的請求時,一定會比現在還要高興吧。
真的……有些期待呢。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和家人分享這件事了。
……
開廠房的手續已經辦下來,但還有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梁隊長從兜裡掏出煙盒,這可是一包好煙,再鎮上請人辦事的時候都會遞一根過去,現在還剩下三根。
平日可舍不得抽這麼好的煙,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抽,而是找旁邊人要了一根自製的旱煙,“特例允許我們開辦工廠,但不會提起一係列的便利,技術得我們自己想辦法,銷售也同樣得我們自己去找。”
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提供,所以廠子才能這麼快建辦起來。
有利有弊吧。
“想賣掉磚塊,最快的辦法就是找供銷社合作。”黃支書說著。
梁隊長撓了撓頭,“平日裡都沒和那邊打過交道,也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搭理我們。”
供銷社有自己的進貨途徑,不一定願意臨時更改進貨的廠家。
如果供銷社行不通,那他們隻能尋一些散戶買家,這樣一來會更麻煩一點,而且很難快速的將手裡的庫存銷售出去。
“讓我想想,看有沒有人能和供銷社搭上線。”梁隊長有些頭疼,他們村子裡沒人和供銷社有關係,但說不準親戚的親戚能認識呢。
正一個個掰算著時,滿手都是泥巴的蘇霖走了過來,“我這邊倒是有一個人選,或許能搭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