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沉睡時,沈畔,你有足夠的時間弄清楚我說的是否屬實。他的書房裡有一段藏著暗格的書架,那段書架上應該擺放著我說過的《尤利西斯》。找到書架裡的暗格,打開它,你會看見一本破舊的日記。】
【那本日記會告訴你霍準隱藏的全部秘密。】
【謹記,半勺隻會麻痹他的四肢,必須要倒滿滿一勺才能麻痹他的意識。】
不論尚靜的終極目的是否是“傷害霍準”,她所做的一切都說明,這件事她謀劃了很久。
也許是從與仙境的合作中,在瘋帽子那裡獲取了關於沈畔這個人的情報,又或者是通過與沈畔的母親沈望打好關係——她掌握的關於沈畔的資料,令尚靜在甜品店裡的每一句都精打細磨,句句暗藏玄機,仿佛一環扣一環的陷阱——直接將沈畔引入“懷疑霍準真心”的漩渦。
關於尚靜那一番話的剖析,或者後續她交代給沈畔的事情——低情商的沈畔肯定是無法看穿的。尚靜正是算準了盼盼的“好忽悠”。
但她有一點算漏了。那就是沈畔這個看似無害懵懂的小姑娘,她看待感情的純粹程度是常人不能想象。就像沈望沒有告訴尚靜的,關於她如何對待沈畔父親的部分——這份驚人的扭曲是母子倆一致決定帶入墳墓的秘密。而這份理應葬入墳墓的隱藏瘋狂,在某個有溫暖壁爐的童話小屋裡儘數被魔鬼所知。
這導致了不在尚靜算計範圍之內的結果。
沈畔的手,平穩的,沒有絲毫顫抖的,用茶匙盛了半勺藥粉加入杯子,攪拌。
剩下的全部粉末被她倒進垃圾桶。
【謹記,半勺隻會麻痹他的四肢,必須要倒滿滿一勺才能麻痹他的意識。】
我不需要麻痹霍準的意識,沈畔想,我要親口問清這一切。
“如果你不想噎死你自己的話,”沈畔說,將這杯添過料的茶水放在霍準麵前,還是處在盛怒狀態的模樣——這不是偽裝,她的確一直處於盛怒狀態,“就喝掉它。”
霍準平靜的說:“你記得嗎?盼盼?有一次首都來台風,你被暴風雨嚇得夠嗆。”
沈畔抿唇:“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喝了它,如果你不想渴死。”
“……你害怕打雷。那時候我們還在交往,所以我隻是睡在沙發上。”霍準繼續敘述,沒有絲毫動搖,“當時窗外下著暴雨,就和今天下午一樣。午夜,你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抱著枕頭,渾身發抖的尋找我的位置。雷聲又響了,你一屁股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因為後背碰到我的手而尖叫。”
似乎是想起美好的回憶,霍準笑了笑。沈畔的表情沒有波動。
“喝了它,霍準。”
“我開燈,問你是不是需要陪同。你回答說你不害怕。所以我和你談論星座,甜品,以及各種氣象的寓意,在海上航行時注視天空的水手。你被吸引住了,變得很平靜。我領你去廚房,倒了一杯熱牛奶——就是用了這個杯子。”
沈畔冷哼:“你說這些無意義的廢話想表達什麼?我現在不想敘舊,霍準。”
霍準歎氣:“我隻是有點感慨。這個杯子裡曾經裝著熱牛奶呢。”
“家裡的牛奶喝完了,而晚歸的你沒去超市買。”沈畔皺起眉,逐漸變得不耐煩,“你不喝就算了,我去倒掉。”
是什麼樣的藥物呢?致死量?非神經性毒素?霍準垂下眼睛:“不用,謝謝你替我倒茶,盼盼。”
“那就快點喝。”
霍準端起茶杯,不經意問道:“……如果我喝了,你會原諒我嗎?”
沈畔雙手抱臂,坐在他麵前像塊被打濕的石板。
“這要看你表現。”她一字一頓的強調。
唔,看來不是立刻致死的東西……嘖,劇毒物也無所謂。
霍準繼續淺笑著,用哄小孩般包容的眼神注視著對麵的妻子,沒有絲毫遲疑的喝下茶杯裡所有的液體。
他知道她在裡麵加了東西。
但她是他的王後,當然擁有隨時殺死他的權力。
沈畔靜靜等待了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內,霍準就著茶水艱難吃完了詭異的泡麵(如果那玩意兒還能稱為泡麵的話),並示意對麵的沈畔:“請幫我再倒一杯好嗎?這道菜太乾了。”
“我又不是你的女仆。”沈畔抱怨著,但接過杯子又給他續了一杯水。這次是沒加任何東西的茶水。
霍準拿過茶杯,說了聲“謝謝”,隻稍微抿了幾口,就露出古怪的表情。沈畔清清嗓子,心想大概是藥效到了:“怎麼?動不了了?”
霍準的表情堪稱迷惑。但很快他就收住了迷惑的表情,露出驚慌失措的眼神,並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盼盼?我怎麼動不了了?你在水裡加了什麼?”
沈畔鬆了一口氣,看來尚靜的確沒騙他,這種藥物起效很快,加半勺隻會麻痹四肢而已。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霍準。”沈畔冷聲說,“我也不想這樣對你,但如果不這樣,你是絕不會告訴我真相的。”
“稍等。”說罷,她又一次返回臥室,但這次很快就回來了。霍準趁著沈畔離開的時間不著痕跡的調整了一下坐姿,以便“僵硬而無法動彈”的狀態更加逼真。
這可真奇怪。所以那種藥隻是麻痹四肢的作用?而且對自己不起效,說明這是神經性毒素?
霍準的體質讓他免疫所有已知的神經性毒素,而這點尚靜自然心知肚明。她交給沈畔的藥物正是絕對不會影響霍準,但又會被霍準第一時間察覺到的——尚靜原本的計劃,是沈畔自以為聰明的讓霍準陷入“昏迷”,而以霍準的性格一定會假裝中藥,靜觀其變。而這時候如果沈畔偷溜進他的書房找到那本日記本,並流露出哪怕一絲的恐懼與逃避……“昏迷”的魔王,一定會第一時間將揭開自己黑暗過去並試圖逃離的妻子關進囚籠——真正意義上的關進囚籠——接著,尚靜隻需要在某些巧妙的時機打開籠子,坐等這兩個人自相殘殺就夠了。那時候的沈畔為了自由,說不定會主動來尋求尚靜的幫助。
但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沈畔是個普通小姑娘,會對霍準感到畏懼”的基礎上。
霍準仍然保持著“被麻痹無法動彈”的狀態,注視重新返回廚房的妻子,眼神十分微妙。她左手拿著一把鋥亮的廚刀,右手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手銬。
盼盼用手銬把霍準拷在了椅子上,得意洋洋:“你猜不到吧?這是你放在地下室裡的東西,原本打算在我身上用的?霍準,因為你騙我,所以這一切都是你活該。”
霍準:……
她見對方不說話,以為霍準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襲擊震驚了。盼盼用刀背輕輕拍著他漂亮的側臉,笑容甜美:“從現在開始,對我說實話,霍準。”
盼盼最終拿出的是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手機開始自動播放今天下午尚靜在甜品店裡說的每一句話——從沈畔站在門口轉頭開始,她就打開了提包裡手機的錄音功能,並在兩人後麵的交談中緊緊抱著提包方便錄音,尚靜還以為對方是緊張又好奇呢——沈畔深呼吸,純粹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的丈夫,手中的廚刀隨著錄音裡尚靜說話的節奏一晃一晃。
“今天下午,有個自稱尚靜的女人找到我,當時我在你工作地點的對麵等你。”
盼盼捏著霍準曲線分明的下顎,刀尖滑過他的喉結。
“霍準,你這個可惡至極的騙子,告訴我一切。”盼盼軟乎乎的笑,“否則,我就去殺了那個什麼尚靜,再把你剩餘的一輩子都關在我的臥室裡。”
霍準看著她,眼神幽深,情不自禁的舔舔嘴唇,被刀抵住的喉結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