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擁有一段關於童年、家庭、校園生活的美好回憶。它們全都是真實且正常的。這樣,你性格裡的那點就永遠不會被激發出來。”
沈畔顫抖著手接過這份資料,就像接過一段人生。
老板看看她激動的神色,又補充道:“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避免你因為戀人的背叛再激發出那種病態,我已經替你找好了一個戀人。”他示意沈畔將資料向後翻,“普通雄性生物的忠誠是無法保證的,所以我給他下了一個強力催眠。他家境清白,性格開朗,隻要一看到你就會瘋狂的忠誠於你,把你視為他的主人。我想,‘正常’的你會喜歡這樣的男友的……現在小姑娘喜歡什麼來著?哦。忠犬。”
“關於我在催眠方麵的造詣你可以放心,他即便遭遇重大車禍也不可能從催眠中清醒過來。”老板屈起手臂整理自己的袖扣,欠身走向天台邊緣,“你們會幸福快樂的生活一輩子。”
沈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謝謝你。”不,這聽上去乾癟極了。
“不客氣。”老板揮揮手,“我從來信守承諾。”
“好了,拿著你的東西走吧,沈畔,我在等人。”
沈畔小心翼翼將致幻劑藏進自己的口袋,聞言,有點不解的看向老板。他已經斜倚在欄杆上,眼睛虛無的望著某一點,手裡還是那一大束野百合。
“你在等誰,老板?”不知為何,沈畔開口詢問。她從來是避免探究老板的私生活的,此時的正確選擇應該是拿著資料離開。
同樣是不知為何,霍準誠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警察局長趙芝於。我和她約好見麵,然後她會殺了我。”
……殺了你?
沈畔脫口而出:“這不可能,趙芝於打不過你,就算她帶著槍。”
於是霍準調換了一下語序:“我在等她,幫我殺了我自己。”
“……為什麼?”
“因為我今天滿28歲了。而我從來信守承諾。”
霍準看看手中的腕表,第二次催促:“走吧,沈畔。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沈畔不知道她該說什麼好。一個過界的請求脫口而出:“你不要去死。”
霍準的臉色陡然冷了下來。半晌,沈畔在他的注視下抹了把臉:“對不起,老板。”
她認識他僅僅三個月,她不了解霍準這個人。她不知道他住在哪兒,來自哪裡,擁有怎樣的過去,因為怎樣的理由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而霍準遊離於所有人之外——儘管他一手建立了那麼龐大的組織,但沈畔能看出這個男人的孤獨——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沈畔不明白霍準為什麼要選擇在28歲的這一天死亡,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阻止他的資格。他們相識的時間太短了,而能阻止霍準的人必須是能讓他重新生起對生命渴望的強力理由——這樣的存在,彆說霍準,就連沈畔自己都沒遇到過。
對他們這些孤獨的瘋子而言,活下去並不是幸福。
其實組織裡的那些瘋子們也都是一個人,隻不過他們比霍準好一些,還能抱團取暖。
“沒關係。”這是他第三次催促,“走吧,沈畔,很高興認識你。”
在我生命中的最後三個月。
“好的。”沈畔轉身握緊了門把手,她遲疑了片刻,終於是換了稱呼,“很高興認識你,霍準。祝你28歲生日快樂。”
說出他的名字後,她就踉蹌著爬下樓梯。身後傳來淡淡的笑聲:“謝謝你,沈畔,祝你未來的人生美滿。”
沈畔揣著致幻劑與資料,一步一步離開了首都警局的大樓。這期間她撞見一個神色冷厲的中年女人,她穿著警服,手上拿著槍,匆匆擦過沈畔的肩膀。
與我無關。沈畔麻木的想,這是一筆成功的交易,我就要開始我夢寐以求的“普通人生”了。
五分鐘後,一聲安靜的槍響。
樓底,聽見槍響的女人拿著致幻劑的手不停顫抖,最終她狠狠將藥劑摜在了地上。
【數年以後】
錢爭踩著七英寸的高跟鞋,拿著手中文件,敲響某扇門:“老板?”
“嗯,請進。”
女人的聲線清和柔軟,骨子裡還帶著三分的謙讓,“尚靜抓住了嗎?”
錢爭轉開門把手,辦公室裡是一名氣質獨特的女人。雖然她有一張娃娃臉,但眉眼間遠沒有軟糯可愛的意味,那對貓瞳總是清澈而透明的,不會倒映任何事物。
這個世界沒有王後,沒有霍準,沒有盼盼,隻有被繼承的【魔王】之名。
“啊。人已經送到波雅那兒了。”錢爭彙報,瞥見沈畔左手邊的茶杯,“這個點還喝濃茶對皮膚不好哦。”
沈畔淡淡的回答:“我沒有他那樣的腦子,自然要多努力一些。”
錢爭苦笑:“哇,聽起來我們這兒像什麼黑心企業啊。”
“你本可以離開的,沈畔。”
“我知道。”沈畔回答,“但我其實並沒有完成那份交易。我答應了擔任三個月的財務總監,自然要儘職。而且……”她停頓了一下,“其實見過那種自由肆意之後,我就回不去普通的人生了。這點,我一直都明白,但無可救藥。”
“如果你們能——”
“把報告放下吧,謝謝你,錢爭。”
【如果你們能早點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