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入公司到現在剛好六個月。然而他來到GNK的第一個月,就毫無爭議的以絕對實力,從純粹的新人一躍升到了A-1。
從那以後,這名練習生再也沒掉下過A1的位置,連續穩穩霸占實力最強的位置整整六個月,一個排名都沒有往下掉過。
現在GNK整個係統中一共有兩百多名練習生,這位傳說中實力可怖的新人王被稱為“永遠的A-1”。
原本A-1隻是一個人人都可以衝擊的排位,現在卻儼然成了這個人專屬的代稱:所有現役練習生私底下提起他的時候,都會簡單粗暴的用“A1”稱呼他。
GNK三個月前才推出過一個新人男團,雖然現在看來沒引起多少水花,但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出道位必然會被“A1”占掉一個,沒想到最後公司卻壓下了他,反而讓比不上他的A2A3先一步出道了。
沒跟“A1”接觸過的練習生都認為是有黑幕,但其實跟“A1”日常一起訓練的A班練習生都完全能理解公司的決定——
不是因為顏值差,這位A1剛一進公司,就以驚為天人的顏值造成過短暫的轟動效應,被評價為能稱得上skye第六人的神顏。
A1有顏,有實力,公司之所以壓著不讓他出道,是因為他麵對鏡頭眼神空洞,還麵癱。聲樂和舞蹈都是挑不出毛病的頂尖top水準,然而無論老師怎麼教,他都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管理,也沒有任何舞台魅力,像個精致的假人。
做事不講規則,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彆人跟他說話的時候,經常毫無反應,跟個啞巴一樣沉默一聲不吭。
實力再強,顏值再高,像個沒有靈魂的木頭人,公司怎麼送他出道?
此刻的A班。
窗戶邊上的練習生穿著印有“A16”字樣的運動服,餘光往樓下瞥了一眼後,睜大眼睛探頭望了一下。幾秒種後,他激動地揮舞著胳膊示意大家先彆練了:“我去我去,skye回公司了!!”
不怪他們這麼激動,練習生們十個裡麵有九個都是衝著對skye的崇拜、或是向往skye的光環,才來的GNK。但是skye行程太忙,上一次回公司已經是八個月前了。
很多為了的練習生,到現在連師兄一麵都沒能見過,終於等到skye回公司,自然是相當激動。
一時間哪怕是A班都立刻停下了練習,連音樂都想不起來關,拔腿就往門外衝。
等這一麵等了太久,哪怕知道skye接下來要籌備回歸進入集訓,往後的一個月內會天天在公司見到,也沒人能忍住不第一時刻興奮地蜂擁往樓下跑。
跑出去的A16練習生突然腳步一頓回頭,就看到A1還停留在練習室裡,正靜靜地偏頭看著窗外。
A1從不開口分享自己的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混血兒。畢竟沒有一個土生土長的國內人,眼睛會在陽光下隱約呈現不明顯的金褐色。
他拉住A15,猶豫地指指:“哎,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叫著A1一起啊?”
A15火急火燎,語速飛快地擺手道:“哎呀管他乾嘛,他又不是沒聽到skye回來了,我看他對師兄也沒什麼興趣,咱們快走吧一會兒趕不上前排都落不著跟柏林師兄說話……”
他正要轉身繼續跑,餘光就看到A1忽然轉過身,大步朝他走過來。
“你說誰?”
練習生們每天都一起訓練,哪怕有競爭關係,朝夕相處關係也都不差。但A1一直都不跟他們交流,獨來獨往,這甚至是A15第一次聽到A1跟他主動說話。
他不由得傻愣愣地呆了半秒,才重複:“呃,skye?柏林師兄?”
緊接著,他仿佛錯覺地看到,眼前的人漂亮的金褐色眼睛竟然亮了一瞬,像是非指令不活動的機器人,在一瞬間活了過來。
A15傻眼地看著,A1急匆匆地從他身邊大步越過,甚至跑了起來。
他身高腿長,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儘頭。
被留在原地的A15突然有種被耍了的懊惱:“……我艸,他什麼意思啊?”
他一邊拽著A16拔腿狂奔著追,一邊咬牙切齒地狠狠磨牙:“A1……不對,這孫子叫什麼來著?”
總是用排位編號代稱,A16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呃,塞西爾。”
“對對。”A15簡直是氣笑了,“塞西爾這個混蛋竟然敢耍我,我看他明明比誰都積極!”
大前輩回歸,整個GNK的練習生傾巢而出,都跑到一樓迎接圍觀。某種程度上對於這種每天都在憧憬的行業top,乍一能見到偶像了,跟“朝聖”沒什麼區彆。
因為skye基本上就代表著現今內娛的頂端,正站在他們做夢都想摸到的地方。
人頭湧動,坐電梯的一撥人,走樓梯的一撥人。
於是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正站在門口等電梯的柏林和隊友們,就看到從電梯裡湧現出了一大堆年輕的弟弟們。
這樣說也不準確,應該是年紀從十五六歲到二十來歲的都有,都穿著款式相似的運動服,上麵寫著不同的練習室編號。
柏林被這場麵搞得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朝練習生們笑著打招呼:“哈嘍哈嘍,大家好呀!”
比起態度算不上熱情、冷淡疏離有距離感的成員們,親和力強笑眯眯的柏林身邊圍了近乎三分之二的練習生。
“啊啊啊啊啊柏林師哥你真人比鏡頭裡更好看!!”
“師哥可以給我簽名合影嗎?總算見到你了,我就是為你才選擇進的娛樂圈。”
“師哥能不能指點一下我的舞蹈,我看了好多遍你的《’sup》直拍,真的每一遍都能學到好多。”
柏林脾氣很好,很耐心地一一回答過去,他看了眼時間:“大家不要著急哈,我們過後還會在公司裡待很久的,每天都會來練習室。如果有……”
現場鬨哄哄的很熱鬨,人聲嘈雜,一眾“師哥”長“師兄”短裡,突然傳來一道很清晰的聲音。
“小林。”
現場因為訝異,突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所有練習生麵麵相覷,都在想是哪個人膽子這麼大,探頭探腦地轉著腦袋找源頭。
哪怕很多人都在心裡喊的是“小林”或者“柏林”,出於禮貌或是怯場也不好意思直接稱呼“小林”。畢竟平白無故叫的這麼自來熟,哪怕柏林再好的脾氣,好像也不太合適。
畢竟是目前隻能仰望的大前輩,當之無愧的頂流愛豆。
除了同屬一個公司以外,他們也沒有更多的交集了。
練習生們心裡很清楚,柏林沒有一一回應他們的義務,所以態度把握在一個沒有過線的分寸內。
離得近的人聽得很清楚,於是逐漸所有人都看向一個方向,鎖定了源頭。
不少練習生大吃一驚。
“……A1?”
“他竟然也會主動喊得這麼親近……原來平時是不屑跟我們說話嗎?”
“我以為他還在上麵練習呢暈。”
柏林同樣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
他看過去不是因為對方叫了他的名字,而是因為他覺得這道聲音莫名有點耳熟。
等他看清站在人群中高出一截的練習生,不由得怔住了。
柏林茫然無措地愣了一會兒,遲疑地一字一頓開口:“塞西爾……?”
跟塞西爾長得分明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人群中,隻是年紀似乎更輕些,看上去隻有十’八’九歲,還是少年人的模樣。
比起夢中還有著很多細微的差彆:黑發剪短了,日常的短發將那張臉襯得更清爽英氣了些,瞳孔的顏色收斂了鋒芒,由金色褪成了相對低調的金褐色,不再那麼紮眼。隻是五官依舊像建模來到了現實,身量高挑,神態看上去有些陌生。
最重要的是……在一眾閃爍著金色的好感度中,這個神似少年時期塞西爾的人頭頂空蕩蕩一片。
沒有數字,沒有好感度,什麼都沒有。
柏林下意識低頭看了看,戒指還好好地掛在脖子上,沒有戴在手上,不是夢。
他的聲音很低,因為是無意識的,現場人太多相對嘈雜,練習生們大都沒有聽到,模糊聽到了也懷疑自己聽錯了。因為他們都認為塞西爾跟柏林根本沒有什麼交集。
隻有原本不太關心、隻想趕緊離開人群的包圍直接去會議室的隊友們表情微微變化。
花言擰眉,韓宇哲悠悠轉頭凝視,鄔珩堯不明所以,江樞苒若有所思。
韓宇哲黑漆漆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疑惑。
這個人很奇怪。
在韓宇哲的視野裡,他看到的東西跟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每個人的靈魂都有自己的顏色和形態。
唯有這個人,他的靈魂是殘缺的,隻有一半,算半個空殼。
韓宇哲的目光在他略顯空洞的眼瞳一掃而過,不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很有趣,但他不是很關心。
缺少靈魂的軀殼,不過就是一架行走的機器,一塊沒有喜怒哀樂的木頭。
是惡魔最嫌棄的類型。
柏林茫然地注視著“塞西爾”,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實裡。而同時,他注意到“塞西爾”似乎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叫了柏林的名字,麵無表情地愣住了。
意識到他跟夢裡的人有哪裡不太一樣,柏林的目光落在他的運動服上。
他狀似隨意地笑起來,鎮定地問了一句:“啊,那就是現在的A-1嗎?”
旁邊的練習生有點羨慕塞西爾被柏林關注到了,但也知道塞西爾實力的確強,羨慕不來。
很快練習生們七嘴八舌地回應:“嗯嗯,他就是現在實力最強的A-1,叫塞西爾。”
柏林微微晃神,點了點頭:“這樣啊。”
在一眾練習生羨慕的視線中,柏林知道現在不是找“塞西爾”談話的好時機,於是按捺住困惑,跟練習生們簡單告彆後,掠過他先和隊友們去會議室了。
開會期間,柏林難得有點心不在焉。他不明白為什麼他以為隻會在夢裡出現的人,今天就在現實中遇到了。
還成了他們公司最有可能出道的練、習、生。
昨天還放心地跟人掀了自己老底的柏林:……怎麼會這樣TT。
開會流程本身是很枯燥的,柏林作為成員之一大多數時候隻需要聽,不需要發言。
內容跟以往的工作安排沒太大差彆,柏林聽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有數。
會議結束後,柏林隨便找了個借口,火速先溜了。
被留在會議室裡的隊友們對那個奇怪的練習生莫名有點在意。
花言皺眉:“柏林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什麼,A-1?也就是練習生裡麵最厲害的意思?柏林還關心這個?”
鄔珩堯很是臭屁:“練習生裡最厲害,又不是比隨便誰都厲害。”
江樞苒垂眸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這個A-1是人類嗎?”
“當然啊。”鄔珩堯轉了轉椅子,不是很懂為什麼一貫淡定的江樞苒這麼慎重,“我沒在他身上感覺到源力。”
韓宇哲會議一結束就懶散地伏在了桌上,不參與話題。
他對靈魂殘缺的東西不感興趣。不管是不是人類。
離開會議室的柏林徑直坐電梯,到了六樓。
練舞室是按照從A到F的順序排列的,skye的練習室單獨列在七樓,不在這一層。
A班在走廊的儘頭。
柏林經過走廊的售貨機時腳步一頓,停下來買了兩罐美式。
他指間夾著兩罐咖啡走向走廊儘頭,每經過一間練舞室,都能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聲。
隔音效果還不錯,此刻每間練習室都關著門,沒有人注意到柏林從他們的背後一間間經過。
沒發現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人認為,skye的柏林會主動到練習生們所在的六樓來,所以沒有人往門外看。
A班此刻當然也在專注練習。
門上鑲嵌著一塊透明的玻璃,柏林靠在門框上,靜靜透過玻璃看了一會兒練習室內的人。
踏前,轉身,精準卡著節拍做出的。
柏林垂眸。
他在“塞西爾”的舞蹈動作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柏林自己的影子。
一首歌恰好結束,“塞西爾”轉過身往門邊走,音響放在這裡。
這一轉身,剛好跟柏林的目光對上。
幾秒種後,練習室的門被打開了。
“喂A1,你開門乾嘛——”
汗流浹背的練習生們在看到柏林的時候,驚訝地睜大眼睛,齊齊噤聲。
被抓包的柏林放鬆地靠著門框,晃了晃手裡的罐裝美式,笑著抬眼看向塞西爾:“請你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