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意(十)改(1 / 2)

狐媚子 白羽摘雕弓 10044 字 9個月前

蘇奈將包裹打好,放在門邊,坐在包裹上等了一等。

萬事俱備,隻差了孫茂。一個扭傷了胳膊的人,大半夜的能亂跑到哪兒去?也不怕路上再跌一跤,徹底摔成殘廢!

但罵罵咧咧,也不頂用,她將包裹埋在院落裡的大樹下,決定去周邊走走,碰碰運氣。

公子的門都沒閂,可見沒走遠。如果孫茂夜裡睡不著,去院子散散心,那是很有可能的,她也走走,“偶遇”了他,把他騙回屋裡,先采補再挖心!

這麼想著,狐狸眼中綠光一閃。

孫茂喜靜,他住的地方雅致幽靜,鬆柏環抱住他居住的小屋,四周儘是鳥語蟲鳴。

一陣風過,樹葉搖動。蘇奈走在石子路上,狐狸耳朵動了動,聽見了風聲中極其細微的人聲。

循著這聲一轉,看到兩個人影。

大榕樹下橫著一截被雷劈倒的死木,狀若木舟,又如板凳。兩端坐了一男一女,隔得稍遠,正在月色下說話。

男聲道:“是我暫不想成家,與旁人無關。”

女聲默了一默,歎道:“茂哥兒,人總要娶妻,以後也躲不開。再說,這未必是一件壞事,兩個人相攜而行,彼此支撐,平素也有個說話的人,不至於孤獨寂寞。”

男聲有些僵硬道:“我的事情就不勞姨娘操心。”頓了頓,緩和道“倒是您要注意自己身體,凡事看開一些。”

男的扭頭看她,讓蘇奈看清了孫茂的側臉。

再看他旁邊的女人,收回了狐狸爪,咬牙切齒。

孫茂不在房裡睡覺,卻跑出來和人見麵,叫她如何動手?正氣憤時,耳朵一動,覺察身後有人尾隨,野獸的警惕,讓她往那草叢中一矮身,瞬間化作狐狸敏捷地竄到了草葉後麵。

跟在蘇奈身後的孫員外,隻看見前麵人影在樹後一晃,竟不見了。他吃了一驚,提著褲腳,躡手躡腳地快走幾步,在黑暗中找人,沒看見蘇姨娘,卻一眼望見前麵坐著的男女,身影格外熟悉……

那女聲道:“茂哥兒,我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這是我的命,我自會好好過的。倒是你,畢竟老爺供你上學,你心裡有氣,也忍一忍,不要向你爹頂撞。你知道麼?你差些就讀不了書了!”

孫員外一聽這柔婉的聲線,如遭雷劈,瞪著眼睛看著前方的兩人:茂哥兒,和方如意?

孫茂和方如意坐在月下,各自坐在兩塊石頭上,雙手也老老實實放著。

孫茂長身玉立,方如意風流婉轉。兩人年紀差不多,一般青春臉龐兒,都詩書氣華,月光下,不像庶母與繼子,竟似一對少年夫妻,美玉璧人。

孫員外怒不可遏,走過去一把拖住了方如意的領子,方如意毫無防備,叫他拖得甩在地上,待看清是誰,麵色一白:“老爺……”

孫員外喝道:“你們在乾什麼?”

孫茂霍地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爹爹,您怎麼來了?”

那麵色的慌亂,加劇了孫員外的怒火,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我怎麼來了?我若不來,能看到你們孤男寡女兒此處私會?”

話未說完,兩人都忙道:“老爺誤會了,事情並非如此。”

“爹爹,孩兒與方姨娘是清白的,我們不過是偶然碰見,說了幾句話……”

“偶然碰見?”孫員外臉色發青,一把甩掉孫茂攀上來的袖子,將他甩得踉蹌幾步。

方如意想去扶孫茂,又顧慮地縮回手,正恐懼地將孫老爺望著。

她站在同樣神色的孫茂旁邊,兩張臉,一樣青春紅潤,一樣年輕,肌膚光滑。

孫員外也看到了自己的皮膚——已經發皺的,蒼黃的,被時間衝刷的。他的肚腩腆起,鬆垮,整個人像一個泄了氣的球。

月光拉長,照著三人的影子。

孫員外看到,那兩個影子,分明纖膿合度,宛如依偎。

兒子的影,那麼修長,那麼健康年輕,是一個對女子有絕對吸引力的影子。

而他,他一個人,站在時光的那一頭,早已肥老得像彘,像一團爛泥。失卻了男子對女子的掌控。

而此時,那正青春少年,占據著吸引力上方的年輕男子還在喋喋不休:清白,意外——廢話!廢話!而那婀娜同樣年輕的女子,則與他影子交疊。

孫員外在這一刻已經忘了這是他的兒子。

他隻像蒼老的,被冒犯的,麵臨挑戰,被搶奪資源的野獸,毛發儘聳,聽不進任何解釋的語言。

他喘著粗氣,指著他們厲聲道:“來人!來捆奸夫□□!”

一聲大吼,把遠遠看熱鬨的婆子們都喊了來,被唬住的孫茂驚醒,慌亂跪在了孫員外麵前,含淚道:“爹,您消消火。孩兒與方姨娘私下裡說話是有錯,不過,卻當真什麼也沒有啊……”

爹……孩兒……

幫工拿著火把,呼啦啦聚集了一堆,都聚集在這處庭院裡,煙氣中,每個人麵色凝重。

孫茂還在連聲哀求。

孫員外胡須下瘊子顫抖,被火光照得恢複了一點神智:兒子……喔,這還是他兒子。更可憎!不……兒子……獨子……傳宗接代……

“老爺,這?”管家到了跟前,看見公子和姨娘齊齊跪著,老爺喘著粗氣,見多識廣的管家不由心裡咯噔一下,豪門醜事,可不好處置啊。

孫員外喘了好幾口粗氣,才終於回了一絲神智:“把公子關起來,等候處罰。方姨娘不守婦道,明日就按家法沉塘!”

家丁們震悚了一下,管家朝他們使了眼色,眾人這才一哄而上,扭著兩人去了。

方如意鬢發散亂,一路哭叫喊冤,叫人捂了嘴,拖到了遠處。

這邊,孫茂被人架著也在奮力蹬著腿:“爹,不是這樣的……”

“爹,您聽我說呀!”

這家裡規矩,早就該立一立了。孫員外對著兒子的喊叫,理也不理,拂袖而去。

方如意被拉到了柴房裡,口不能言,眼睛都哭腫了,還在掙紮。

“都要死的人了,還不老實。”幫工給了她兩耳光,反剪雙手,丟在了悶熱黑暗的柴房裡。

“砰——”門關上了。

“開門,放我出去呀!”孫茂被壓回了屋裡,用力拍打著門。

守門的婆子,拿身子壓住門板:“茂哥兒,您就彆惹老爺了!您是老爺親生的,不會有事。這一切是方姨娘勾引的您,父子血親,哪有隔夜仇,好好睡一覺,明日給老爺跪下賠個不是,老爺會原諒您的。”

孫茂背著門,半晌,眼淚滾下,啞然道:“原諒?婆婆,我和方姨娘,當真是清白的呀。都怪我,自以為和方姨娘有幾分交情,見了她總忍不住親近,硬要她坐下說幾句話,卻不想害得她丟了性命。婆婆,你也是有女兒的,您怎麼忍心看她蒙冤而死?”

那婆子聽了,也酸楚不已,歎了一聲道:“茂哥兒,不是小的心狠。方姨娘要是完全沒有心思,就該避嫌才是。妾通買賣,姨娘是主子花錢買來的財物,財物就得一心向著主子。就算是什麼也沒做,哪怕是在心裡想一下,那也是對主子不忠。老爺若不準許,可以想打就打,想罰就罰。這就是姨娘啊,茂哥兒!”

說完這番話,隻隱約聽到幾聲壓抑的啜泣,再無回聲。

婆子以為茂哥兒想通了,長舒了一口氣,坐在地上扇風。

守到了後半夜,婆子腦袋垂下來,打起盹來。

孫茂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外頭傳來的鼾聲。將櫃子挪過來,拿腳踩著,笨拙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孫茂隻有一隻手能用,第一回翻窗,身子笨重得不似自己的,腳下一滑,一下子摔下去,壓在了一個毛茸茸、熱乎乎的動物身上,壓得它一聲哼唧。

孫茂咬了一嘴毛,顧不上吐,隻抱著壓到的傷臂,痛得眼淚直流。好半天,才在淚眼朦朧中看清了這大狗一般的動物,毛蓬蓬的尾巴在空中擺著,一雙眼睛發著幽幽綠光,正恨恨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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