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殺是不殺了?見他起身,蘇奈迅速躥回去,警惕地躺好。
隻見季堯臣輕手輕腳地進門,卻連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徑自熄滅燈燭,撩擺躺回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蘇奈盯著季先生看。
隻見他麵色冷寂地鋪床、做飯、教學,看她的臉,既無仇恨,也無心虛,好像昨夜裡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蘇奈暗自奇怪,便在吃飯時候,嬌嬈道:“昨天晚上,奴家聽見床邊有響動,好像什麼鐵製的東西撞在了床頭,將人家嚇了一跳。”
小胖墩舔掉唇上一粒米,愧疚道:“哦,可是我不小心?”
“這屋裡鬨耗子。”季堯臣喝了一大口稀粥,“昨夜我躺在床上,聽見角落裡有聲響,一隻耗子在你們那處打轉,不願驚著你們,便沒點燈,爬起來拿劍柄將它掃出門外,興許磕到了床頭。”
蘇奈捂住胸口驚呼:“屋裡有耗子?還差點爬到奴家床頭來?”
耗子?蘇奈心道,你拿寶劍砍耗子?呸。
說著,她拿衣服角擦淚,“先生,奴家怕這長了毛的玩意怕的要死……奴家可不敢睡在地上了……先生可否……”
小胖墩忙拽住她的衣角:“太好了,你可睡在我的房間。”
蘇奈恨不得將他拍出幾尺外。
季堯臣卻接過話頭:“耗子會上床、爬牆,睡哪裡並無多少區彆。不如麻煩你今日替我跑一趟,去買些藥來,好做個毒餌,一勞永逸。”說著,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排在桌上:“這些應當夠了,剩下的,你看著買些自己需要的。”
蘇奈勾搭男人不成,反替人跑了趟腿,心中正鬱悶著,聽到這話,頓時笑靨如花。幾日前這個男人還不讓她進家門,如今季先生不僅給她吃住,還給她零花錢。她也太厲害了!
她柔若無骨的手蓋在季先生的手臂上搖了搖,喜色透在臉上,更是鮮妍:“先生您看,奴家是買頭巾好,還是買發釵好些?”
季堯臣眉心一抖,克製著表情,將手抽出,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你自便,花光便可。”
蘇奈將銅板攏在一處,喜滋滋地起身。
季先生將她送出門去:“你不知道鎮子裡的藥店怎麼走,我叫阿雀娘帶你去……”
小胖墩偷眼瞥著這兩人的背影,勺子用力刮著碗裡的粥,暗暗地笑。誰也不知道他笑什麼。他對著一朵花,一棵草,一條魚也這麼笑,隔壁家的孩子,都覺得他呆傻傻的。
正笑著,他的手臂就被人用力拽住,從椅子上拽起來,粥都差些打翻了,抬頭一瞧,季堯臣麵色凝重,眼珠生著逼人的光,和方才的模樣判若兩人:“公子,彆喝了。”
季堯臣將他拖進屋裡,從櫃子裡拽出一隻箱子,急急扔在地上,伸手一抓,亂七八糟的雜物傾瀉一地,被大手撿拾起來:“收拾你的東西,咱們即刻走。”
小胖墩訝然,呆呆看了看門口:“不等……”“不等。”季堯臣道。*
妖嬈豐滿的小婦人身著布衣布裙,挎著籃子,在路上扭著腰行走,抬袖擦了擦汗。蒸紅的麵孔便如桃兒一般,過路的男人,都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她。
同樣拿著籃子的阿雀娘,警惕地將她拉到一旁,耳語道:“季家媳婦,難怪你官人叫我將你看緊點,連你看哪裡都要報備……你瞧這些男人,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一般。難怪你官人要爭風吃醋呢。”
“是嗎?”蘇奈擦著汗問。
走了幾裡路,紅毛狐狸眼睛已經累得眼發直,沒空細想,隻問阿雀娘:“鎮上還有多遠?”
“多遠?咱們這才剛開始走呢。”阿雀娘笑嗬嗬的,住在這裡,對走山路習以為常,“再有七八裡路就到了!”
七八裡?!蘇奈不肯走了。
她還沒用人的腳走過這麼長的路。若是沒有這個礙事的婦人陪同,她早就化作原型,嗖嗖嗖,幾個跳躍就到了地方,還至於這樣一點一點地走?她走得腳疼,布鞋都磨穿了!
她將季堯臣給她的紙條拿在手上看,問阿雀娘:“這上麵寫的是什麼藥?”
阿雀娘湊過來,兩個人一起研究了半晌,誰也不識字。
阿雀娘篤定道:“一,二,兩個字,那肯定是□□,□□是藥耗子的——哎,你去哪兒啊?”
隻見那小婦人貓著腰,靈巧地鑽進了一處林子。
“路不從這兒走,你去哪兒呀?”阿雀娘忙跟上去,擠了半天,才從枝枝杈杈中脫了身,隻見蘇奈彎腰刨了兩下,從地上揪起一株草。
她一連拽了好幾顆,拿手一捋,指著手心裡小甲蟲似的種子,齜牙道:“何必要跑那麼遠?這是蓖麻,把果子搓出來,磨成粉,毒死一兩隻耗子不成問題,”
阿雀娘驚歎道:“呦,你懂得真多。”蘇奈赧然笑道:“奴家常年住在山裡,所以知道一些草藥。”
阿雀娘很高興,省下腳程,她也能早點回去,多做幾張餅:“那我們回去,改天再去鎮上。”
蘇奈卻撕了片葉子,將蓖麻子包好,興衝衝塞給阿雀娘,拍了拍身上銅錢:“大姐先回吧,季先生給了錢,奴家還要去鎮上買些發飾。”
在那處小村屋憋了那幾日,可憋死她了,她不僅要去好好逛逛人類的集市,還要在路上尋摸尋摸男人。
若遇到合適的,順便就采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阿雀娘急得拍大腿道:“哎,可是,你官人怕你走丟,叮囑我陪著——”
眼前紅影一晃,蘇奈就沒了蹤影。
阿雀娘揉揉眼睛,再一看,那小婦人分明在數百步外興衝衝地扭著腰。
可是眼花了?
她站在此處喊,那必是聽不到了,她趕緊追過去,邊追邊喊:“季家媳婦,你怎麼跑那麼快呀……”
紅毛狐狸一口氣躥出百步,剛舒口氣。化了人形,拍拍身上草葉,拎著籃子鑽出樹叢,迎麵遇到河對岸的好些人影。
這些人戴著身披鎧甲,手拿銀槍,晃晃悠悠列隊而來,為首的那個虎背熊腰,滿臉髯須,將紅纓帽摘下來扇風,滿臉不耐,正巧回過頭來。
與蘇奈四目相對,他的眼睛慢慢地瞪得滾圓,手指伸出來,指尖一陣哆嗦,半晌沒能吐出一字。
天可憐見,總算讓他又找著了……那個摸了他錢袋的騷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