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楊昭試了幾次,還是停下,兩隻眼睛看著她,似是忸怩。
“盯著我做什麼。”蘇奈將劍換了隻手,惡狠狠地把劍尖兒抵著他咽喉,“你,躺在那邊的床上。”
楊昭腦子裡昏昏沉沉,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像做夢一樣,不太真實,叫劍逼著步步後退,剛被迫在那沾了血的陌生的床榻上躺平,下一刻,劍光一閃而收,一個巨大的黑影飛撲而來,壓在了他身上。
他瞬間被一股撲麵而來的奇異的香氣掩埋。好容易從散落的黑發中探出臉來喘了口氣,急忙去去推壓在他身上的人,卻摸到了綿軟細膩的肩頭,心裡一顫。
原來不是鬼,當真是人。而且她還脫得隻剩下肚兜了。
楊昭僵住了。
他想同她說句話,可是她正似八爪魚一般僅僅緊緊抱著他不放,他用力扯,竟然無論如何扯不開,就像兒時水田裡的螞蟥,隻顧埋頭啃他的衣裳。
“小哥。”蘇奈在他脖頸聞了聞少年人濃烈的陽氣,這麼久沒采到男人的心大感快慰,大尾巴都搖動起來。
不枉她一路追過來,這這個男人的味道可比她一路上見過的那些酒囊飯袋都要清冽很多。
她用尖尖的指甲在他心口上畫了兩個圈圈,捏著嗓子道,“本來也可以好好地采你的,誰讓你先拿刀砍奴家。”
“姐姐,”楊昭隻是躺著喃喃,“是你麼……”
蘇奈耳朵動了動,對著自己采補的第一顆心臟垂涎三尺,拿爪子比了比:“弟弟,你要是喜歡叫我姊姊,那也可以。”
說罷就要扯弟弟的褲子。
楊昭一驚,扣住她的手,二人目光相接時,他借慘淡的月光看見她的臉。
眼珠轉來轉去,嬌嬈萬分。然而記憶中的吳抿香,細眉長眼,總是笑著,斷沒有如此伶俐的一雙眼睛。
他的神色頓時急切起來,幾乎將她從身上掀翻下去:“你這把劍從哪裡來的?”
蘇奈的手腕被這臭男人捏得生疼,剛要發狠,隻見楊昭眼神一凝,忽然同她道:“你聽到窗外有鳥叫聲了嗎?”
“聽見了啊。”
方才窗外樹叢裡確實有幾聲尖銳的鳥叫,不過她在山上住了百年,要是聽不出那是人類模仿的,她就白當個狐狸精了。
“弟弟不要掛心,那都是人學的!”
不料楊昭聞言,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哎呀,糟了。”
蘇奈一頭霧水,什麼糟了?
話音未落,隻聽得外麵由遠及近無數腳步聲,喊聲嘈雜不休,粗略判斷有數十人之多。
“是這個方向嗎?”
“啊呀,這正是夫人遇害的閣子!”
“人在這裡,就在裡麵!”
星星點點的火光包圍上來,熾熱的火把仿佛炙烤著整間屋子,外麵的人竊竊私語,不出片刻,隻聽一人高喊“躲開”,隨後,窗口下雹子似地射進來無數鐵鏢。
蘇奈趕忙扯著楊昭滾到了床下,尾巴都貼在地板上了,隻聽得頭頂叮叮當當一通亂響。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隻看見床帳已經撕成了千瘡百孔的碎絮,床架上、枕頭上、牆壁上,到處都插著麻子似的鐵標,泠泠地閃這寒光,不由大駭。
怎麼會這麼倒黴!
還未喘口氣,半個狼牙錘捅進了窗戶,窗欞碎裂飛濺,差點將這閣子穿出個洞來,又是一陣匕首雨奪窗而入。
蘇奈齜牙咧嘴地暗罵一句,縮起腦袋,跳來跳去,堪堪躲過,隻是肚兜都給劃破了,眼見窗下擺著個堅固的大盒子,心生一計,單手推開棺材蓋,掐著楊昭的脖子跳了進去。
“哢噠”。
盒子關上了。
這裡麵空間尚能裝得下兩個人。
棺材裡一片漆黑,楊昭不敢呼吸,感覺自己砸在一具軀體上,反手一摸,摸到了柔軟的綢緞衣裳,還有冰涼的珠翠,“咕咚”一聲把低呼咽進肚子裡,趕緊收了手,不自知地向蘇奈擠去。
至於紅毛狐狸,挖墳偷頭骨多了,已是十分熟練,她冷靜地趴在死人身上,還顧得上判斷身下這幅硬邦邦的軀殼,估摸著已經死了有一夜了。
不知這個人是不是入殮時候佩戴著什麼香囊一類的東西,身上有股淺淺的香氣。這香氣還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紅毛狐狸胡亂想著,指甲一碰,“哧”地打起了一簇幽綠的火花,把棺材裡麵照亮。
在暗淡的光線下,她看到這具屍體雙手疊放腹上,穿一身嶄新的淺纓色綢緞衣裳,一雙發青的纖細的手上,戴著一隻碧綠生光的翡翠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