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順著她的頭發和臉頰滴滴答答落下來。
楊昭睜了眼,有些懵懂地抹了抹殷紅的嘴唇,急切道:“你怎麼動了!我早說應該點起燈,不然什麼也瞧不見。”
飛星劃過,亮起數隻燈燭,把屋裡照亮。
紅毛狐狸急忙收起獠牙,扭過頭,藏起眼裡猙獰的綠光,擠出一絲笑容:“小兄弟,舟車勞頓,去洗個澡睡下吧。”
若不立刻叫他走,她怕她會控製不住用尾巴將這個臭男人拍在窗戶上。
楊昭嗅了嗅自己衣袖、衣擺,也明白自己沾染塵埃,年輕俊朗的麵孔現出赧然之色:“澡堂好像在外麵,我這就去。大姐先歇下吧,不必管我。”
蘇奈用狐狸毛變個紅線繩,趁其不備,在他胳膊上纏了好幾圈,一端綁在自己尾巴上,防止辛辛苦苦抓到的男人跑了,然後便將楊昭一把推出門去。
門從裡麵閂上了。
半晌,燭光次第熄滅,一隻紅毛狐狸用尖尖嘴推開窗,左右而顧,“嗖”地跳出窗外,在後院的落葉中沙沙而過,“撲通”地跳進了池塘裡。
蘇奈揪了一把金盤花,把自己的臉和耳朵用力搓洗了好幾遍,搓掉了不少毛毛,才算沐浴完畢,慢慢地浮出水麵。
她跳到預備好的一片荷葉上,坐在岸邊把尾巴擰乾。再一抖毛,又是毛蓬蓬一隻火紅的大狐狸,對著水麵齜齜牙,駐足欣賞片刻,這才傲然往回走。
紅毛狐狸走著走著,便在落葉叢裡跑了起來,一路奔跑撒歡,一路扒拉開野草,將長在地裡的野花野草每樣拔了不少,叼在嘴裡。
洗了澡,她的心情好了不少。雖說這男人有些不識趣,但畢竟是她的第一次采補,聊勝於無。等她有了經驗,便是一隻合格的狐狸精了,以後一定會有更好的男人。
在狹小的房間,立刻化了人身,小婦人扭著腰,歡歡喜喜地把花花草草裝點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仿佛人類少女精心地布置著她的婚房。
半晌,蘇奈回身,將窗戶關了。
外麵快要下雨了。
自打在書裡見了那隻紅色的狐狸,她變得格外敏銳,連天氣如何變化都可提前預料。
關窗時,一縷風撩動她的發絲。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飛快地從遠處掠過。
蘇奈揉揉眼睛。
咦?眼花了?
待要伸出頭看,雨點卻已經降下,斜斜地打在窗戶紙上,很快沁成了一片。她貼了一臉涼,立馬將腦袋縮回來。
窗外雨打芭蕉落葉,已是一片窸窣聲。
“砰砰砰。”有人扣門。
男人洗乾淨回來了,正好。
蘇奈激動地轉了身,飛快地整了整頭發,又清了清嗓子,喜滋滋地跑到門口,將門猛地一拉。
蘇奈的狐狸臉幾乎扭曲。
隻見楊昭發髻濕潤、身著中衣站在門口。
可他身旁緊挨著一道嬌小的身影,被他的外衣裹在當中。女子素麵朝天,臉白如梨花,頭發攢成髻,眉毛上都是雨水,一雙眼睛楚楚可憐。
兩人被澆得如同落湯雞一般,緊挨著,站在漆黑的廊上瑟瑟發抖。
“大姐。”
蘇奈險些把門框捏變形,盯著那多出來的一個人,聲音都變了調:“這是誰啊?”
楊昭羞愧道:“我,我也不認得她,我在路上遇到她。她就在站在路中間淋雨,好像害了什麼病,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記得家在哪。我看她無處可去了,實在可憐,便想叫她……”
顛三倒四說到此處,少年自己也覺得難以啟齒:“大姐,能不能容她在此借助一宿?你們二人住在裡間,我可以睡在外麵的走廊上。我給你們看門。”
那女子見蘇奈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眼睛裡露出畏怯之色,低頭不敢看她。
蘇奈切齒,“不”字剛出,便見那少年濃黑的一雙眸子裡,亮晶晶的神采暗淡下去。
紅毛狐狸眼神一凝,及時收聲,半晌,擠出了一個十分溫婉的假笑。
蘇奈如二姊姊一般“結丹”以後,五感也陡升一檔。從前隔著男人的軀殼,隻隱約能看見跳動的熱騰騰的紅心,如今卻能將人類的心臟看得更清晰些。
有的男人心泛著黑氣,湊近了能聞到一股臭老鼠的味道,難聞死了;有的人的心卻微微發著亮,比人間的黃魚餛飩還要誘人!
她分明瞧見,楊昭那雙眼睛便慢慢亮起來時,他胸腔裡那顆心,變得比初見時更加明亮,聞起來也更香了。
蘇奈舔了舔嘴唇,腦袋裡忽然想起季先生的書裡看到的一句話,好像叫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
一個女人算什麼,等楊昭不在,找個機會嚇走她,再采她的男人不遲!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