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十二)(1 / 2)

天道無所畏懼 大葉子酒 8466 字 10個月前

天道心裡忽然湧上來了一種屬於老父親的責任感。

這感覺還有點新奇,天道在心裡細細咀嚼了一會兒這種從未體會到過的奇妙的情緒,看著楚章的眼神也自以為·慈愛起來:“你是在質疑本君的話嗎?”

他本意是想好言相勸,聽在楚章耳中就是——此人在威脅我!

也不怪楚章有這樣的想法,鬼王的臉生得豔麗凜冽,自帶一種陰鬱暴戾的寒氣,眼角眉梢都是豐盈的美豔,但這美豔都是含著冰霜的毒,豔□□滴而暗藏詭念,他隨便說一句話都自帶病嬌美人持刀欲捅的詭異氣場,在楚章眼中,可不就是不懷好意。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張和暴君臉異常登對的禍國殃民妖姬臉,還是天天琢磨著要乾壞事的那種妖姬。

勢單力薄·弱小無助的楚章咽下了這口氣,低著頭將脆弱的脖頸露出來以表示臣服:“楚章不敢有此想法。”

鬼王笑了一聲,有些一根筋的天道完全沒反應過來楚章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並無”。

這一聲笑低低的啞啞的,對方仿佛很開心似的,冪離下儂豔逼人的麵容靠近了他:“看在你天資不凡的份兒上,日後若有棘手之事,凡不涉朝堂,本君準你一個願望。”

這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楚章聽了個囫圇,就覺得前方有微風颯然卷過,再回神,麵前竟然是皇宮的東角門。

守門的令官疑惑地看著他:“公爺?可是要回東宮?”

楚章脊背上都是粘膩的冷汗,強自鎮定下來:“是。”

令官笑著揮手讓侍衛們退開,也沒說查驗腰牌的事情,直接放行:“您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可把卑職嚇了一跳。”

楚章抓住了那個“站了好一會兒”,幾乎要疑心剛才在桃林裡的相遇都是一場大夢,但隨即,袖子裡一塊冰冷堅硬的東西硌到了他的手心,將他方才的猜測碾了個粉碎。

楚章頓時失去了和令官說笑的心思,朝他點點頭,頭也不回地進了宮門。

角門後是長長的甬道,官稱叫太平道,每隔十數丈就會擺一隻用於儲水的大缸,這時辰接近宮門落鑰,太平道上鮮少有宮人宦官行走,楚章抬起手,這才看清楚了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袖中的東西。

這是塊質地奇異的令牌,半個巴掌大小,通體烏黑猩紅泛著玉一樣的光澤,邊沿雕刻著麵貌猙獰凶惡的各色惡鬼,細瘦如麻杆的餓死鬼、長舌拖地的惡舌鬼、腹大如鼓的貪婪鬼……這些隻存在於想象之中的東西栩栩如生地被刻畫在令牌上,不知是否是錯覺,楚章仿佛聽見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竊竊私語和淒厲慘嚎。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將令牌翻麵,上麵刻著兩個繁複的字體,筆畫卷曲修長,像是藤蔓舒張纏繞,典雅莊重,美則美矣,楚章卻看不懂是什麼字。

他琢磨了一會兒上麵的字體,將這兩個字刻在心裡,翻手要將令牌收入袖中,動作卻頓了一下。

令牌上的餓死鬼……剛才好像不是這個姿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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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塊活鬼令牌給楚章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好心一袖子把未來弟子送回皇宮的鬼王垂著長袖坐在桃樹上,惋惜地晃晃空了的酒壇子,將它塞回袖子裡,拍拍衣服準備趕場回東宮。

正要掐個訣騰雲駕霧快樂一下,遠處就唰地射來一道劍光。

這道劍光劍氣凜冽如挾寒霜,轉瞬之間便從千裡之外掠至近處,希夷撚訣將自己的身形一遮,那道劍光也沒發現下麵有人,直直地從高空九天的雲端飛掠而去。

鬼王憑著著自己的強大目力,穿透護體靈光,將禦劍而來的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踏著一柄霜色長劍的是個身形挺拔的青年,一身素雪一樣不染塵埃的長袍,高冠束發,眉目俊美的如天神琢就,眉心卻有一尾如鳳羽的朱紅劍紋,廣袖迎風,周身縈繞著充沛靈光特有的星芒,他整個人就是個大寫的“仙”字,神情如冰霜堆砌,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點愛恨□□的影子,仿佛是天山的一抔雪得了道,長風之中,積雪如玉,舉鬆如翠。

又仙,又冷,又煞。

天道在識海裡對著那個刹那就遠去看不見蹤跡的青年指指點點:“我就最不喜歡這樣硬邦邦的劍修了,明明長得這麼好看,偏要做出冰塊模樣。”

法則深以為然:“是哦,看起來很不好相處的樣子。”

天道有些沮喪:“我是不是有個化身也是劍修來著?”

法則點頭:“是昆侖山太素劍宗的劍主,仙道魁首。”

天道長歎一口氣:“雖然不喜歡,但是凡人印象裡的劍修大概都是這樣的吧?”

法則長長地“嗯……”了一聲,天道又看看遠去的那道劍光,隨即化作一團青灰的霧氣消散在了原地。

已經踏長劍行出數萬裡之遙的劍修若有所覺,猛地停下去勢,轉頭看著來處,凝眉斂息,半晌也沒發現什麼,不由得暗自疑惑。

但他很快舒展了眉目,想到一會兒將要見到自己的師尊,冰霜似的麵容都化開了些微的笑意,很快將方才的錯覺丟到了一邊,再度驅動長劍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天上一日歲月,未及人間三年時光,九重天上的劍修懷揣著隱秘的喜悅在地急匆匆地趕路,人間富麗宮闕裡的儲君方才睜開眼睛。

邵天衡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乖巧捧著書坐在一旁的楚章,對方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尚未到加冠的年紀,長長黑發隻是束在腦後,唇紅齒白,睫毛長長,臉上還養出了點兒肥,不說話的時候像個英氣勃勃的小姑娘。

想到這裡,邵天衡忽然笑了起來。

楚章立刻就被驚動了,合上書湊過來:“殿下醒了?”

他神情滿是依賴,乖乖地趴在邵天衡床邊:“殿下在笑什麼呢?”

邵天衡懶洋洋地用一根手指捋了一下楚章的鬢發:“笑你現在長得像個小姑娘。”

楚章睜大了眼睛,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歪著頭:“像小姑娘?那殿下喜歡女兒麼?”

他現在被邵天衡寵的愈發膽大,初入宮時的畏葸膽怯都不知去了哪兒,竟然還會開玩笑了。

邵天衡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這樣嬌滴滴的女兒孤可不要,日後怕是難嫁出去。”

楚章兀自悶悶地笑:“女兒也好啊,可以給殿下唱歌跳舞,一慰殿下病中憂思,我看殿下是嫌棄我不會聊天解悶,所以拐著彎抱怨我不如女孩子貼心了,是不是?”

邵天衡隨手敲了下他的額頭,輕聲笑罵了一句:“就你貧嘴!這麼能說,不如閉上嘴給孤跳一支舞!”

楚章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這個懲罰被他聽的像個獎勵,邵天衡有些哭笑不得:“偏不如了你的願,且記在賬上,下回一塊兒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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