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單單隻有仇恨的人應該說的話。
在兄長為此痛苦的時候,墮入魔道的弟弟,是不是也在日夜慟哭呢?
一對雙生子,明明有著最光輝的未來,卻生生被逼到反目相殘。
命運何其不公。
太素宗主動了動嘴唇,聽了這句話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堆雪似的眼裡像是有了點傷心的神色。
世間最不可見的便是英雄末路與美人遲暮,冰雪樣高高在上的仙尊垂著眼睛,那一瞬的傷心比這樣的末路遲暮更加令人不忍看見。
方才還壓著怨懟質問他的魔尊像是被這神情迎麵捅了一刀似的,倨傲俊美的臉上顯露出了一點孩子似的手足無措,他抿著嘴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兄長。
過了好半天,隻聽得那白衣的仙人疲倦輕淺地歎息一聲,手中長劍指向黑衣的魔尊,被劍鋒指著的人神情驟然冰封,表情冷硬得像是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盔甲:“好好好……我知道,你就是要我死,你——”
所有人都知道那後麵的話必然是誅心之語,但向來恣肆倨傲的魔尊卻猛然咬斷了後半截話,反手一抹,虛空中一道銀藍色的光如雲霧冰雪凝聚,一振似玉非玉如寒冰鑄就的長劍停在他身前,微微嗡鳴著,指向白衣的仙尊。
這柄劍的模樣與魔尊實在不相符,下麵見多識廣的人已經忍不住低呼出聲:“小雪天劍!”
明霄劍主的佩劍,名喚小雪天劍,是跟隨他一同起於微末後又揚名天下的至清至正之劍,最後因鎮壓魔尊而丟失在了魔域。
誰知道,這柄劍竟然落到了魔尊手裡,而今還指向了自己的主人。
劍柄沾血殘破的劍穗也抓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隻是稍稍一想,就知道了那血的來曆,看著上方這對雙生子的視線變得更加不忍。
仙尊的視線也停留在了這柄劍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眼神裡反倒是有些習以為常的溫柔似的。
——對於這對雙生子來說,這柄劍,在哥哥手裡時,應該也常常被弟弟借用吧?
他們這麼想著,上方的仙君已經腳下一動,拔劍斬向了對麵的魔尊。
兩振長劍在空中交錯撞擊,他們都沒有動用靈力魔氣,而是僅憑著出神入化的劍術相抗,這時大家才發現,那位被萬人唾罵的魔尊,竟然有一手與劍主不相上下的強悍劍術。
劍鋒交錯,劍刃相抵,每一劍都是讓人看得膽戰心驚的殺招,都帶著一去不回的寒意,短短數息內,兩劍已經推擋了上百次,每一劍都仿佛能被對方提前預料,連殺意都成了排演好的美麗舞蹈。
這樣的心有靈犀,這樣的默契。
想來當初在這對雙生子的幼年,也是這樣子,一人一劍,相互喂招,一起學著劍,一起修著道。
而今卻走到了這地步。
劍鋒劈裂遠處的山峰,削平了山巒,落下的岩石將河流填平,使得地貌須臾之間由山為丘,化海為原,而持劍的二人身影交錯,黑白如影如霧,快得幾乎讓人捉摸不到,隻見淩厲劍光閃爍吞吐,在大地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
但縱使地表被砍出深淵,過招的二人身上卻無一道傷痕,是修為有所精進造成的勢均力敵,還是雙方都手下留了情?
“他們這是……”
有人在輕聲喃喃。
他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身邊的人止住。
卻有小孩兒懵懂無知,心直口快地說:“他們像是在練劍啊。”
眾人身軀一震,隨即心頭湧上了一絲淡淡酸澀。
數千年未見,隔著血海深仇和永不能跨越的正邪之分,這對雙生子,隻能在你死我活的仇恨下,借著這點微末可憐的機會,一道出劍。
——像是他們幼時那樣。
沒有人再說話了,他們隻是仰著頭,看著這場曠彆數千年的悲哀重逢。
“叮——”兩劍交錯又彈開,二人退後數丈,停下了手中殺招。
黑衣的魔尊眼裡仿佛含了笑,也不再提起先前的話,四下看了一圈:“你不在太素劍宗坐著,到這裡來乾什麼?”
他一眼便看見了底下那群孩童少年,以及現場的布置。
凡是修道者,都能一眼看出這是收徒的場所。
“你要收徒?!”魔尊提高了聲音,猛地扭過頭來,盯著對麵那個不言不語的仙尊。
白衣的仙尊看看他,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麵貌矜貴暴戾的魔尊的平和神情忽然變了,像是埋在深處的惡意流淌了出來,他想要說什麼,停了一會兒,忽然也笑起來:“這麼算起來,我也到了應當收徒的時候,兄長一向眼光好,你選的人必定是不差的,那就先讓給我吧?”
他這麼說著,身形一動,掠向底下的高台。
高台上此時隻站著一個荼嬰,草草一看就能看出誰是仙尊選的人。
於是那黑衣的魔尊單手一抄,將荼嬰夾沙包一樣往手臂下一夾,片刻停留也沒有,登時踏著魔氣掠出了數百丈遠。
猝不及防被搶了人的仙尊神情微變,靈力湧動,迅速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眾人:好慘啊好慘,他們倆太慘太好哭了吧,嗚嗚嗚嗚嗚我忍不住我的眼淚。
明霄:【沒有神魂不能說話隻能做點動作】?
鳴雪:bababa【為了找個搶徒弟的好理由,我真是不容易啊,咦,說起來我剛剛講了些什麼?算了,反正都是隨口編的廢話】
拿著劇本的法則:……【好想笑】
魔尊這個皮,好好收徒根本收不到,隻能靠搶才能擁有徒弟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