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十八)(1 / 2)

天道無所畏懼 大葉子酒 7531 字 10個月前

折桂宴隻是小輩們切磋交流的場合,成名已久的大能們不可能自降身價上場,甚至為了減輕給小輩們的壓力,除卻同齡人們,連旁觀的長者都不多。

明霄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坐在靜室裡,隔著水鏡看著解劍山下的熱鬨場景,一身玄色衣袍的魔尊則靠在他肩頭,閉著眼睛仿佛在熟睡。

這個場景若是被旁人看見,足以讓人驚愕到恨不能摳出自己的眼珠子。

白衣的仙尊正襟危坐,烏發束在冠冕內,神情冷靜地看著麵前水鏡中的畫麵,而衣冠散亂落拓不羈的黑衣男人懶洋洋地靠著他,肌肉線條有力的長腿一直一曲,一貫矜貴暴戾的臉上出奇地展現出了一種堪稱溫柔平和的安謐,好像沉入了某個美妙的夢境裡。

如果他們的身份不是應當站立在對立麵不死不休的仙尊魔尊的話,這個畫麵應該算得上是唯美。

明霄卻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事實上,為了想個辦法安置鳴雪這個化身,他昨天晚上琢磨了好久,沒有天道神識操縱的化身和大型人偶也沒什麼區彆,甚至連基本的防禦能力都沒有。

昆侖山上凝聚著濃厚的靈力,明霄居住的白玉京更是有著屬於劍修的鋒銳靈力,鳴雪若是有自主行動能力,那麼這點靈力對他當然沒有影響,但是失去神識後的鳴雪連護體真氣都放不出來,幾乎是任憑靈力往他身體裡湧。

明霄為了保存鳴雪這具化身,隻好翻找出了弟子們送來的白角燭,剛點上沒多久,荼兆就來敲門了,差點把明霄嚇了一跳。

水鏡裡的少年少女們都有著意氣風發的蓬勃氣質,明霄用手指撥了兩下,找到了低調地站在角落裡的荼兆和荼嬰,這對兄弟正把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

明霄調整了一下鳴雪的姿勢,大袖覆雲一樣攏住鳴雪的上半身,將下巴壓在他頭頂,開始觀賞起水鏡裡弟子們的比試來。

在實力強橫的大能們眼裡,這些後起之秀的比試並不具有橫山移海的力量,且弱的輕輕鬆鬆就能被碾壓,但是他們能從這些孩子身上看到無限的可能性,那種如青鬆翠柏一樣昂揚著的勁頭,他們將是修真界下一代的中流砥柱,看著這些孩子,就仿佛能看見燦爛光明的未來。

擂台上的弟子們察覺不到,但是明霄能很輕易地發現,和他一樣在關注著這個現場的人,要比看上去在場的人數多得多了,而這個數目,在第三天的時候,暴漲到了一個頂點——似乎整個修真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方小小擂台上。

明霄大概能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因為下麵即將上場的不是彆人,正是他的弟子荼兆。

荼兆的對手是天刀門的一名刀客,青年身高挺拔,一身短打,容貌算得上俊朗,嘴角時時刻刻帶著爽朗的笑意,背後交錯綁著兩振彆無裝飾的長刀,看著荼兆的眼神裡滿是直白卻不令人厭惡的好奇。

荼兆的佩劍還是入門時給門中弟子統一配發的那種,明霄叮囑過他可以去藏劍閣選一柄自己的佩劍,但是荼兆一直沒有去,直到現在用的還是製式長劍。

這種劍並不會因為是製式量產而顯得劣質,甚至比起天底下大多數劍來看也是很好的,不過是缺乏了一點特色而已。

需要提的是,明霄所用的佩劍也是這種,隻是或許劍隨主形,那振普普通通的長劍在明霄手裡,總是有著非常不一般的氣場,連同平平無奇的外觀,也帶有了一種低調神器的味道。

高隱賢雙手抱臂,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對麵走上來的荼兆:“你就是明霄劍主的弟子?”

擂台邊有長老們設下的陣法,用以保護外麵的人不會被比鬥中的靈力撞擊傷到,圍觀的弟子們眼裡滿是興奮,卻下意識地噤了聲。

台上的兩人,一個灑脫爽朗,一個俊秀挺拔,都是一等一的好樣貌,台下太素劍宗的青衣與天刀門的短打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各自望著自己宗門的師兄弟,神情殷切。

“是我。”荼兆簡短利落地承認了。

高隱賢長長地“唔”了一聲,話鋒一轉:“我聽說你有一個雙生弟弟來著,他今天也在這裡嗎?”

台上的荼兆和水鏡前的明霄同時蹙起了眉頭。

荼兆神情不變,克製著自己的視線沒有往阿嬰的方向看去,淡淡地說:“他和我們今天的比試沒有關係。”

高隱賢後知後覺地從他的反應裡感受到了自己似乎問出了什麼不太禮貌的話,尷尬地用手指搔搔鼻尖:“啊……那個,我就是有點好奇……”

荼兆沒有等他說完,長劍出鞘,劍尖禮貌地垂向地麵:“拔刀吧。”

高隱賢依舊笑眯眯地,雙手伸向背後,“嗆啷”一聲,兩振鋒芒隱隱的長刀霍然出鞘,他的刀撫一出鞘,就引來了場下不少弟子的低低驚呼。

那兩振刀竟是通體烏黑,刀麵喑啞,刀刃如一泓細長的秋水,一看便知鋒利異常,和高隱賢陽光開朗的外貌不同,這刀處處透著一股狠辣的味道,反差之大令人心驚。

水鏡前的明霄忽然蹙起了眉,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高隱賢,神情有些不能確定的疑惑,一邊看著水鏡裡的畫麵,一邊開始搜尋自己的記憶。

“我練的刀,是殺人的。”高隱賢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笑吟吟的,台下弟子們表情變得驚疑不定起來,天刀門的子弟倒是神情自如,看起來他們對於高隱賢的這種宣言並無異議。

劍是君子之器,以正太平,以清天下;但是刀自古以來就是殺人的,沒有這麼多講究,就像是凡人的江湖裡,刀客總是快意恩仇,持刀的人好像天生就比握劍的人少一些禁錮。

荼兆對高隱賢這番“我要殺了你”的宣布沒什麼反應,很平淡地點點頭,兩人相對行禮,山腳下鼓蕩的風忽然安靜了下來。

高隱賢雙手各持一柄長刀,那姿態有些滑稽,但他往那裡一站,一種淵渟嶽峙的沉穩氣場就從他身上擴散了出來,這方天地的蟲鳴顫顫,草木伏跌,他收斂了微笑,仿佛死亡一樣的寒意慢慢充盈四周。

——一個笑起來陽光朗潤的青年,練的竟是與他格格不入的充斥死亡的刀法,刀氣迫人,一些修為低弱又離得近的弟子被這冷冽肅殺的刀氣迫得往後退了兩步。

高隱賢起刀極快,幾乎未給人留下反應的時間,一刃刀光似毒蛇般絞殺而來,這一刀作為起手式,隻能說是中規中矩,但直麵這一刀的荼兆卻心中微凜。

和隻是感受到了一點溢出刀氣的弟子們不同,荼兆在高隱賢拔刀起手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某種平靜坦蕩的殺意。

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詞語放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卻是荼兆能形容出的最恰當的感知了。

高隱賢是真的想殺他。

他甚至在為了能殺了他而感到愉悅。

荼兆來不及去想為什麼,隻是憑著本能橫劍折身,腦中有各種劍式如河流波蕩,統統在高隱賢的一刀下隱匿不能出。

迎麵而來的刀刃如橫波江湧,挾裹著將要親吻死亡的興奮,四周草木搖蕩,颯颯風聲尖銳鳴嘯起來,高隱賢嘴角帶上了點陽光般的微笑,眼底有種微弱的扭曲的情緒在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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