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三)(1 / 2)

天道無所畏懼 大葉子酒 8050 字 10個月前

東阿王運氣倒是很好,那個方士也沒有騙他,轉頭就把東海異樣報給了所屬宗門,這個宗門依附於太素劍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自覺處理不了這樣的大事,飛快地將這個消息上報給了太素劍宗。

凡間之事本與修道者無關,如果這是正常的□□,就算死了再多的人,他們也不會露一個臉,但是如果海裡有異物存在,那他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斬妖除魔是修道者的本分,就算修煉到了半仙的地步,也要勤勤懇懇地為維護凡間不受妖魔入侵而努力。

太素劍宗得了消息後本來沒有太過在意,隻想打發幾名弟子去處理,但是這消息過了兩道手就有人察覺出了某種異樣。

一名年高德劭的長老看著手裡散發出瑩潤光芒的靈書簡,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半晌,總也抓不住腦海裡一閃而過的那點靈光,於是捋著胡子轉頭問身邊的另一位長老:“宋師兄,我總覺得凡間東海這地方似乎有些不尋常,但是又找不到一點頭緒——”

他話未說完,那位宋長老就從書簡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師弟你忘了麼,東海是那位妖皇的地盤,不過祖師爺把他鎖在東海裡上萬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過,你不記得也正常。”

“妖皇……”長胡子長老的表情慢慢扭曲了,驚懼之色從他眼裡湧出,騰地一下站起來,抬手招來一卷書簡,三兩下展開看了一遍,倒吸一口冷氣,“壞了,連日大雨,海水倒灌……這是海中妖獸聚集的大災之相!我去見少宗主。”

宋長老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就見自己老胳膊老腿一向慢吞吞的師弟腳下按了風火輪似的一眨眼就沒了人影。

他眨巴兩下眼睛,伸手撿起師弟剛才翻看的那一卷書簡,視線在最上方定了一定:“妖皇玉神,上古龍魚遺孤……”

東阿郡的大雨連綿數日仍未止歇,入海口已經隱隱有決堤征兆,東阿王每天大早上出門,入夜了才頂著大雨回來,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看著灰蒙蒙的天穹愁得都吃不下飯,東阿王妃隻能把兒子送過去盯著他,有最疼愛的小兒子在場,東阿王才會乖乖地吃上一些東西。

饒是如此,東阿王的腰圍也沒有減上一兩寸,可謂是一件奇事。

眼看著這雨怕是沒有要停的跡象,東阿王府下令準備抗洪,沿海百姓內遷,修築防洪堤壩,王府裡也開始為世子郡主們準備行裝,預備隨王妃回娘家暫住。

行裝收拾了三日,年紀最長的七郡主已經帶著較大的幾個妹妹和王妃嫡母的手書先頭上路,王府裡就隻剩下了男女主人和年紀最小的小世子。

這日仍是大雨,門子早起打燈,第一件事就是看天色,見外頭仍是陰雨綿綿,表情就憂愁起來。

這大雨幾時能停啊,多少年沒見過這樣大的雨了,今年的東阿要怎麼過……

他彎下腰掃去地麵的積水,視線裡忽然映入了一雙雪白的雲履。

門子愣了一下,他確定這雙鞋子是一瞬間出現的,在這之前他沒有聽見任何一點有人靠近的聲音。

按下心頭的疑惑,他還是堆起了笑容,直起身子抬頭問:“這位公子——”

門子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他感覺自己仿佛見到了仙人。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麵前的青年著一身素雪般不染塵埃的長袍,饒是以他多年迎來送往的毒辣眼力也看不出那是什麼名貴布料,雪色的衣衫上似乎有隱隱光華在流轉,烏黑長發一半束在高冠內,一半披散在背後,如天神雕琢而就的眉眼中心一痕朱紅紋路,好似紅蓮綻在冰雪一樣的容顏上,一身清俊挺拔之氣。

他身旁還站著一個與他容貌幾近相同的青年,卻是一身簡單的深色勁裝,手上束著護甲,勒出勁瘦的肌肉線條,通身冷凝肅殺的煞氣。

他們倆的氣度都非常人所能有,門子張口結舌了半晌,聽見那個白衣人問道:“本君聞東海有異變,專為此事而來,東阿王可在府中?”

胖乎乎的東阿王正抱著小兒子吃早飯,王妃坐在一旁給這對父子倆剝雞蛋,行李已經收拾好,吃完飯她就要帶著天衡回家去了,因此看見王爺偷偷摸摸借著給兒子喂粥的機會自己吃了一團糖糕,她也沒說什麼。

正當這一家人其樂融融互相低語時,隱匿在屋頂上淋雨的鬼王倏然坐起,淩厲的視線穿過重重園林拋向了大門方向,與他心意相通的小孩兒眼皮微微一動,借著鬼王強悍的眼力看了過去,在虛空中和忽然扭頭看過來的黑衣青年驀然對視。

門子隻覺得眼前一陣風挾著雨絲唰一下卷過,再睜開眼時,麵前就隻剩下了一個問話的白衣青年,他愣了一下:“方才——”

白雲青年卻沒有看他了,而是側著臉望向府內,眉心慢慢蹙起,明明麵前是重紅的大門,門子卻感覺他好像能穿透木板看到門裡的景象一般。

不等他再問什麼,白衣青年倏然抬手,方才還空蕩蕩的手中有明光一閃,一振長劍自虛空顯現,在青年掌心嗡鳴,再下一秒,門子麵前已是空空如也。

在看到這對兄弟的一瞬間,希夷就在心中大呼不妙,斂了袖子就想跑路——

他當然不是怕了他們,隻是鬼王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誰知道從魔域裡摸爬滾打出來的荼嬰對邪氣異常敏感,荼兆尚且沒有發覺哪裡不對,荼嬰已經抄起家夥默不作聲朝這邊衝來。

希夷抬手化去逼至麵前的暗器,見荼兆緊隨其後,不欲和他們糾纏打鬥,倏忽散成一縷鬼氣融入了大雨之中,荼嬰在屋頂站了一會兒,收刀入鞘,和身後的兄長對視一眼:“是鬼氣。”

荼兆比荼嬰知道的更多些,他曾經在危樓見過鬼王本尊,方才感知到的那股鬼氣給了他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是希夷君。”

荼嬰皺起眉頭,神情裡有些難以理解:“鬼王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很快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表情一變:“難道他也是為東海異變而來?他和妖皇……”

荼兆止住弟弟的猜測:“還不確定是不是妖皇現世,既然希夷君無意與我們接觸,就先將此事延後。”

荼兆本來打算自己一人前來東海,信中與弟弟說起此事,荼嬰哪裡放心哥哥一人去麵對妖皇,好說歹說還是跟了上來,兄弟倆一路緊趕慢趕,就怕事情有變,誰知開門就收到一個鬼王,心中驚疑不定。

兩人從人家的屋頂上下來去拜見主人家,東阿王也不在意他們踩在自己頭頂上這麼久,圓臉上笑眯眯的,一聽是仙家前來相助的高人,馬上彎下了腰言辭懇切地絮絮叨叨一大篇,中心思想就是既然這是你們那兒鬨出的破事,你們就得負責到底,我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你們神仙要是不管我們,我就帶著百姓一根繩子吊死在你們山門下送你們一記成仙大禮炮。

……當然,原話沒有這麼混不吝,大概意思還是八/九不離十的。

荼嬰荼兆哪裡見過這類死皮不要臉的人,被東阿王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在他們麵上都很端得住,除了深知他們性格的天衡外,連東阿王都沒看出他們心裡的茫然。

“若海中有妖物,本君自會負責到底,不使人間生靈塗炭。”荼兆認真地允諾。

他生得一副冰雪樣貌,寡言少語,這也使他說出的話自帶一字千鈞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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