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可不就剛好符合這個條件?
明雪甩甩袖子走得利落,明頤不得不膽戰心驚地幫他遮掩,一邊放出宗主閉關的消息,一邊暗暗祈禱他不要在魔域漏出行跡,短短幾日過得憔悴了許多。
而在靈氣乾涸的魔域風沙裡,任憑明雪再怎麼刻意遮掩,他動用仙術時身上的仙靈之氣還是明亮如黑夜裡的日輪,源源不斷地吸引著魔族洶湧而來,幸好他身處曠野,若是在魔修眾多的城池裡,怕是會引來全城暴動。
一個單槍匹馬孤身深入魔域的修士,和毫不遮掩走上昆侖太素的魔修一樣,都應當被歸類為稀有的傳說級人物,實力如何尚且不好評定,膽子絕對是一等一的大。
……恰好,這對統帥了仙魔兩界的雙子都是相信自己的實力以至於近乎傲慢的人。
封閉的魔宮沒有到水潑不進的地步,陣法啟動後隻會阻攔動用術法進入的人,反而對單純使用**偷渡的人沒什麼阻礙,明雪隻消看一眼就知道該怎麼突破這個陣法。
他刻意繞路到魔宮後麵,從地裂深淵旁潛入,將衣服下擺一撩,一手抓著無相生,一手抓著斷裂的小雪天劍,把它們當做攀登的工具插入牆壁,靈活地翻上了數丈高的懸崖峭壁,一頭栽進了魔宮裡。
“嘖,想要潛入也太容易了……”
他心裡浮現出一絲對於魔宮安防的不滿,萬一下次想要溜進來的是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怎麼辦?
——他倒是很自然地將自己從心懷不軌的行列裡剔除了。
等他收斂了氣息走出很長一段距離,又發現了一個更不對勁的點:這魔宮裡的人也太少了。
到處都不聞人聲,整座魔宮像是荒蕪寂靜的原野,宮殿傾頹,草木衰敗,絲毫沒有魔域之主應有的待遇。
因此,當他看見那一處相比之下稍顯齊整的小樓時,本能地停住了腳步。
心跳在急促地鼓噪,血液奔流於血管之中,荒蕪草木和黯淡天穹都在離他遠去,與他血脈相連的那個人靠在窗邊,正伸出手去夠斜垂如瀑的一樹掌葉藤,過分蒼白瘦削的手指搭在深青色葉片上,像是易碎的薄紙。
不,確切地說,褪下了厚重華美的大袖鶴氅,因傷重而唇色青白,一頭黑發垂落,衣著單薄的那個人,本身就脆弱的像是一張薄紙。
修行天魔功到一半的鳴霄悶悶咳嗽了一聲,他心口那縷靈氣還在流竄不休,為防加重傷勢,經脈裡自主運行的魔氣不得不被強行打斷,劇烈痛楚令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鳴霄都有些受不住,不得不試著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抬手去撥窗外垂下來的掌葉藤。
手指剛剛觸及肥厚的葉片,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就擊中了他,鳴霄猛地抬頭去看,遠處還是衰敗天色,空無一人。
是錯覺?
鳴霄難得有些懷疑自己,重傷在身因而無法放出靈識觀測四周的魔尊垂下眼睛,暗暗笑了自己一回。
也是,這裡可是魔宮,有誰能突破重重封鎖潛入到這裡來?
一邊這樣想著,方才升起的那一點耐心也倏忽消散殆儘,他縮回手指,靠在窗欞上出了會兒神,視線落在自己那雙猙獰醜陋的手上,不著痕跡地將它們攏在衣袖裡,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背部貼著一棵老樹站得筆直的明雪有一瞬間的懵,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鳴霄突然看過來的時候躲起來,就像是某種心虛的條件反射,讓他本能地不想這麼快麵對鳴霄。
高高在上的仙尊像是一個膽怯的小孩兒一樣,躲在大樹後麵,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出去,一邊豎起耳朵聽不遠處的動靜。
——藤蔓颯颯地響,好像有人摘了一片葉子,魔宮這麼無聊嗎?竟然都沒有什麼消遣的東西進給魔尊?
——低低的咳嗽……傷還沒好怎麼還在吹風?又咳嗽了……這麼大一座魔宮就沒有人侍奉他嗎?任憑一個傷員在窗邊吹冷風?再咳下去震裂了傷口怎麼辦……
明雪的神情變幻莫測,等他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巨響後,他再也忍不住,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那聲音像是撞翻了桌子,還夾雜著悶悶的低吟,讓明雪心頭一跳。
可等他走出來,看見的不是一片狼藉的地麵,而是一雙沉靜的眼眸。
魔尊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靠在窗邊,另一隻手壓在桌上,筆墨紙硯都被他一手推下了桌麵,毫無疑問那陣響動的來源就是這個,而一手炮製了這幅狼藉景象的魔尊從頭到尾都望著窗外。
一個拙劣至極的試探。
釣上來了一條關心則亂的魚。
兩人隔空對視了片刻,明雪渾身僵硬,鳴霄望著他,好半天才輕輕歎氣,終於忍不住似的笑了一聲:“我就是試一試……”
看見了這個微笑後,那種壓在心頭一百多年沉冷僵鬱的情緒終於有片刻的裂隙,令明雪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角,喃喃抱怨:“演技好差。”
鳴霄看著不遠處的弟弟隻是笑,他的演技一貫差勁,奈何總有一個會上鉤的人。
百年前在昆侖山是如此,今日在魔域還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