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沒吭聲,又低下頭,反複看手機上的書頁,前幾頁後幾頁,翻來覆去地看,嘀咕了句:“囦團怎麼會在這呢,不該長在這的啊……”
神棍心裡慌慌的:“那該長哪啊?”
“大江大河大湖啊,囦團很稀少的,隻有那種浩瀚的環境,才能孕育出囦團,這個,肯定是被趕過來的。”
電光石火間,神棍脫口問了句:“水鬼趕過來的?”
宗杭隨口回答:“可能吧,除了水鬼,好像也沒人會趕了。”
神棍結巴:“水,水鬼也參與這兒了?”
這話,宗杭就聽不懂了,他納悶地抬頭看神棍。
神棍顧不上跟他解釋了,隻覺得口唇發乾:一定沒錯,水鬼也參與這兒了。
蚩尤族人澆築青銅蓋,盛家以鈴收骨,立了三口棺材,況家也在,不然況家後人不會知道這秘密,而水鬼趕來了定水囦,沒準還設下了鱷魚……
都參與了,共同把這兒做成了一個藏東西的絕地。
兩人對視了會之後,神棍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
他問宗杭:“活的進去了,把你變成死的,再吐出來——那是從這一邊吐出來呢,還是從另一邊吐出來?”
宗杭沒想過這個問題,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都有可能吧。”
***
江煉還以為,終於來人了,距離脫困,也就不遠了,孟千姿也是這想法,還一度惆悵,覺得這兒挺好的——出去了,又得麵對好多人,好多紛擾。
沒想到的是,那張人臉,往下瞅了瞅,對著他們笑了笑之後,就再也沒出現了。
什麼意思?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忘了饑餓,也忘了勞頓。
那張臉,應該不是山戶,而且,能進到這水團、又沒張皇失措,顯然不是普通人——江煉猜測這人是水鬼。
水鬼來都來了,都跟他們打上照麵了,這意味著上頭的巨鱷一定移開了,為什麼不順勢把他們給救上去呢?
不知道,也猜測不出,江煉安慰孟千姿:“沒事,好事多磨,也許他們被彆的事兒耽誤了。”
孟千姿嗯了一聲。
原先,她想著救援就快來了,被人看見她躺在江煉懷裡,有點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強撐著坐起來,哪知坐來坐去,沒個動靜,於是又偎了回去,還打了個小盹。
怪了,又夢見被火燒,烈火熊熊的,焰頭迫得她睜不開眼。
她在火裡左衝右突,忽然尋到方向,急往那衝,但剛到跟前,下意識停下,心內有個聲音說:“彆去,千萬彆去!”
被江煉晃醒時,她滿頭細汗,嘴裡猶在呢喃:“彆去,彆去。”
江煉擔心地看她,孟千姿衝他笑笑,想解釋是個噩夢,但話到嘴邊,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江煉察覺了她的身體變化,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脊背陡然生涼,迅速回頭。
是巨鱷下來了!
應該是那頭小巨鱷,因為以大巨鱷的身形,是斷進不了這水團的——滿是森森雜牙的鱷頭在水團間拚命掙紮亂撞,再加上被水團映襯得扭曲變形,看上去分外可怖。
上頭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麼會容巨鱷衝進來?
江煉想笑,他真是,連揮出一拳的力氣都沒有了,再說了,下頭這麼小,能躲去哪兒?
鱷頭衝破水團的刹那,江煉隻覺得腦子裡嗡嗡的,他一把摟住孟千姿,低聲說了句:“千姿,彆怕,就這樣了。”
孟千姿雙目緊閉,也回摟住他,隻低低嗯了一聲。
然後,除了腥臭,再也沒動靜了。
江煉覺得奇怪,頓了會之後,他回頭去看。
那巨鱷的頭連著半截身子倒掛下來,悠悠懸著,已經死了,鱷脖子上,纏著一圈麻繩,還吊了個玻璃瓶,瓶裡頭有根還沒用過的照明棒,外加一個紙卷,看上去像漂流瓶。
江煉鬆開孟千姿,示意她彆動,自己慢慢起身,湊近去看。
孟千姿緊張極了,生怕那鱷是裝死,或者回光返照,轉頭就給江煉來上一口。
幸好沒有,江煉打碎那個玻璃瓶,將紙卷展開,隻略掃一眼,立刻過來抱起她:“走,千姿,這小巨鱷就是他們放進來救我們的繩子。”
起身時,沒太注意,蹭帶到了那圈鳳凰翎,這翎毛原先像是處在微妙的平衡之中,是以懸浮不落,而今平衡被打破,不知道是不是靜電作用,貼著衣物就粘,落得兩人滿身都是。
江煉也顧不上去撣了,他迅速解下小巨鱷脖子上纏繞的繩索一頭,把自己和孟千姿的肩腰纏住,吩咐她:“深吸一口氣,要進水了。”
說著,掰亮照明棒,對著上頭連連晃動。
不多時,忽然一股大力湧來,兩人同時被帶了上去,直出水團,這還沒完,又在水底撞走不休。
江煉緊摟住孟千姿的身子,拿手護住她後腦勺,又拚命睜眼去看,心頭狂跳不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兩人固然是拴在小巨鱷頭頸處的,但小巨鱷的尾巴,好像是跟大巨鱷的尾巴連在了一起——難怪小巨鱷死時,沒有直接墜落進洞,它的尾巴還連在大巨鱷身上呢。
而那股奇大的拉力,顯然來自大巨鱷,大巨鱷在這湖底狂走狂爬,突然間回身來咬,眼見那鱷頭逼到近前,江煉頭皮發麻,好在離著還有一段距離時,這巨鱷便不動了。
而且,就算咬過來了,其實也沒事——江煉看得分明,這巨鱷的嘴是張開的,上下鱷之間,有根什麼東西,正死死抵著。
接下來,更讓他愕然的事兒發生了。
巨鱷的喉嚨口,竟爬出一條怪模怪樣的魚來,這魚長胳膊長手,還拿手去掀那魚頭。
江煉再憋不住氣,他嗆水了。
模模糊糊間,他看到,魚頭掀起,露出的是一張年輕的、帶笑的臉,那人迅速過來,揮手刀落,挑斷了他們身上的繩索,然後帶起他和孟千姿的身子,向著湖麵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