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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焚箱 尾魚 8761 字 10個月前

() 神棍目送著宗杭入水。

有半數的山戶都進洞了, 冼瓊花和曲俏她們也來了,不過並非雜亂無章圍在水岸邊的:她們有隊形,按層次錯落排開, 第一梯隊都是扛麻醉-槍的,有趴伏在水岸邊瞄準的, 也有爬到高處占據高點位置的, 剩下的那些,有人扛真槍, 有人身背噴火器, 還有人試圖在水岸附近結起兜網。

這天羅地網的架勢,神棍真心歎服:山鬼的確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怎麼說呢,船小是好調頭,但船大……也的確是人多力量大。

他看到路三明正守著一堆儀器,猜到了是探測儀,也湊過去看。

屏幕上, 能看到兩個亮點, 一個窩在湖底, 另一個正快速接近。

神棍嫌這成像不精細:“隻能看到亮點嗎?不能看到是個人的形狀?”

路三明給他掃盲:“神先生,你就知足吧, 紅外光在水裡衰減得快,熱成像很難長時間跟拍水下的,我們這個,是和生命偵測綁在一起的, 很先進了。”

也是,神棍覺得自己真是飄了:以前是赤手空拳的配置,他也沒嫌棄過,現在給他整這麼高精尖,他還挑三揀四的。

他屏息細看。

兩個亮點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彙作一處,也不知道是打起來了,還是正兩相對峙。

正心焦氣浮,邊上的貔貅忽然指著水麵一處大叫:“看,看,看那!”

那一處水浪推湧,顯然是下頭對接上了,神棍正瞧得心驚肉跳,路三明又拽他:“動了動了!看!動了!”

低頭看時,屏幕上那個趴伏在湖底的、長久沒動的點,果然很突兀地挪開了。

周圍那些個嚴陣以待的山戶,顯是聽到了這頭的對答,或多或少都鬆了口氣,還有人感歎:“這種事,就該找水鬼來辦,咱們走山的,哪管得著水裡的東西啊。”

神棍顧不上去附和,隻不斷變換位置,想看看能不能再捕捉到那微弱流轉的、彩色的暈光。

不止是他,冼瓊花和孟勁鬆他們,也不住瞧向水麵,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惱火,越想看到,就越看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嘩啦一聲水響,宗杭自湖中央冒出來了,他那個鱷衣的魚頭帽已經取下來了,鬆垮搭在頸後,伸手一抹臉上的水,大聲道:“我看到孟小姐和她那個朋友啦,都在下麵呢。”

說完,加緊往岸邊的方向遊來。

在下麵?

神棍大喜,小跑著迎上去,冼瓊花她們也簇擁來,人太多,把那一處岸邊都站滿了,反叫宗杭泡在水裡沒法上岸了。

他踩浮著水,仰頭看這些人,說:“你們彆擔心,那兩個人都沒事,他們還衝我招手呢。”

曲俏聽了,瞬間紅了眼圈,冼瓊花長籲一口氣,又有點糊塗:這湖麵並沒有哪一處下泄,也就是說,並無水道打通,這招手從何說起呢,兩個又是在哪招手的呢?

宗杭說:“這下頭,有個囦(yuan,平聲,音同淵)團。”

說到這兒,他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你們能不能讓一讓?我來得太趕了,很多東西沒學完,不太熟悉,都拍在手機裡了,我得……翻一翻。”

冼瓊花她們愣了一下,又同時反應過來,忙不迭往後讓道,宗杭上了岸,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頭翻了個手機上來,點開時,又抬頭看了眼周圍: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學東西,怪不自在的。

孟勁鬆輕咳了兩聲:“七姑婆,既然千姿沒事,水鬼又有辦法,就放給他們弄吧,咱們彆圍著了,人家的獨門秘法,咱們在這圍著看,不好吧?”

冼瓊花暗罵自己糊塗了:這要擱著老規矩嚴的時候,窺人技藝,等同偷師,輕的廢一對招子,重的要償命的。

她忙招呼一乾人退後,再退後。

其實宗杭本非三姓出身,壓根就沒這想法,而且水鬼找山鬼幫忙,本身的原則就是毫無保留、坦誠相告——見冼瓊花她們誤會,想解釋一下,一行人又已經去得遠了。

他點開手機,一頁頁翻圖片:來時太倉促了,沒能自學得完,好多書頁,他都是拍了存在手機裡的,以便不時翻看。

正翻著頁,忽然覺得不對,一抬頭,看到神棍正在邊上蹲著。

神棍對宗杭,真是十二萬分好奇,又聽到他說“囦團”,偏自己不懂,抓心撓肝的,又不好打擾他乾正事,忽見他看自己,趕緊說了句:“你忙,你忙。”

又偏轉臉去瞧那水麵,自己嘀咕:“囦團,嗯……囦團。”

宗杭對所有山鬼都有好感,從小,母親童虹就教他“人家對你好,你就該感恩,可不能做咬人的白眼狼”——所以,山鬼既然在幫水鬼,幫颯颯,那他就該對每個山鬼都友好客氣。

他低下頭,一邊翻頁,一邊說:“囦的意思,就是‘水中之水’,一般人看水,會以為都是水,其實,水裡頭的玄虛可大了,就好比給你一塊透明玻璃磚,就一定都是玻璃製的嗎?沒準其中有一部分,是透明水晶呢,你的眼睛分辨不出罷了。”

這是在給他科普嗎?神棍趕緊湊過來。

宗杭一心二用,一邊瀏覽一邊給他講:“水裡頭的囦團有好多種,比如有一種叫‘養屍囦’,說白了是水棺材,死人放進養屍囦,過了許多年都不腐不化,眉目如生,曆史上有一段時期,還專門有人找水鬼幫忙,希望能沉棺養屍囦呢,但是後來就不流行了——這種囦團太少了,很難找。”

神棍隻恨自己沒有把小筆記本帶在身上,否則,早刷刷刷記開了,他見宗杭不怕打擾,也就厚著臉皮多請教兩句:“那……比如說啊,沉棺養屍囦,要是這兒忽然要開河道,會被發現,可怎麼辦呢?”

宗杭說:“趕囦啊,就好比趕羊趕牛那樣,把這水棺材給趕去彆的地方。”

這畫麵……

神棍覺得,應該說給江煉聽:這不就是水下的趕屍嗎?腦補一下,水鬼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唰地一甩,驅趕著大隊的水棺材在河水深處緩慢行進……

怪帶勁的。

正胡思亂想,宗杭忽然麵露喜色,將屏幕上的那張書頁圖放大細看,然後不住點頭:“找到了,我就說有印象,應該是這個,定水囦。”

定水囦又是什麼呢?神棍隻能聯想到孫悟空的定海神針:“是能把水定住的東西嗎?”

宗杭給神棍解釋:“就好比一截流動的水道,你在兩頭各放一枚塞子,這截水道是不是就被定成了一截死水、不再流了?又好比浴缸池子,你塞住下水口,這缸水也就瀉不了了。定水囦,就是這麼個功能。”

“人可彆貿貿然進這團水,因為大多數時候,進去了就出不來了,會困在裡頭淹死的——有時候,這人明明會水,但掉進河裡,怎麼都遊不上來,岸上的人隻看到他拚命掙紮,這種的,可能就是困進了定水囦裡了。”

神棍聽得背後直冒涼氣,暗自慶幸自己不會水。

他忍不住問了句:“那人淹死在裡頭,就一直待在裡頭了?”

宗杭搖頭:“定水囦不是養屍囦,它會把死人吐出來的,又或者,得有很大的力牽扯,才能把人拉出來——也不知道孟小姐和她的朋友是怎麼進去的,看起來,好像是那頭的洞裡,有什麼力道把他們拉進去似的。”

神棍著急:“那……這該怎麼救啊?是不是放根繩下去?”

宗杭的話如潑他一盆冷水:“放不進去的,你想啊,這就是個塞子,死的東西進不去,活的進去了,把你變成死的,再吐出來——也就等同於,什麼都放不進去。我不怕淹水,但我剛才試了,進了囦團,怎麼也去不到另一邊,隻能又退回來。所以我才說,孟小姐和她的朋友,進得很怪。”

神棍腦子裡一團亂:“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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