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口唇發乾:“這道‘門’是看不到的?”
江煉糾正她:“不是看不到,是得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看到,然後去往門左方去尋找——幸運的是,神棍剛剛那一站,已經把大體的位置圈劃給我們了。”
是嗎?神棍更迷茫了,他覺得自己應該跟這倆看的是同一本書,但他的是缺頁的,少了什麼。
這當口,孟千姿可顧不上神棍了,她的目光向著那一片山壁急掃:“那上頭有手嗎?手的圖樣,或者雕刻的輪廓?”
江煉搖了搖頭:“不過,神棍剛剛招手,提醒了我。”
自己剛剛還招手了?摔了一跤的短暫失憶裡,他還做了這麼多事?
“門左尋手,你可以理解為在這一處,去找跟手有關的的圖樣或者刻紋,也可以理解為……”
他高抬起左手,向著那片山壁揮了揮:“……是這片山壁的某個特定區域,要找一隻手。”
孟千姿不說話了。
她看著江煉的手在那一處上下晃動,不斷變換位置去試探。
其實也並不奇怪,神族人如果能做出用特定的血當密碼的箱子,設置一扇用手掌感應才能打開的門似乎也不是難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煉的手探到了一處,正待移往下一處時,驀地又停下了。
山腹深處,似乎起了極輕微的震動,這震動絲絲勾連,都延伸到了石台處。
石台開始不穩,沉悶而又厚重的磨石聲中,石台接合那側山壁的地方,慢慢傾側下移,露出了一個……洞。
***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很混亂。
孟千姿記得,江煉過來背她,而她背上了那口箱子,神棍背上了段太婆的冰屍,又挎起了裝有七塊獸骨的包——龍骨太多也太大了,神棍一狠心,扔在當地,沒拿。
其實沒拿是對的,反正拿出去了也沒用,“祭鳳翎、焚龍骨”隻能在這兒操作。
活人死人,大箱小包,外加一隻雪雞,魚貫入了那條漆黑的山道,三人的手電都已經開始缺電,昏暗的光柱混著粗重的喘息,在黑暗中四下揚碰,孟千姿看著光柱裡舞動的細塵,想起了依然困在山腸內的幾位姑婆和山戶,自己逃出去了,他們要怎麼辦?
難道說,還得再組織營救?
正想著,山腹內忽然隆隆有聲。
這不再是“九曲回腸,一日三轉腸”了,轉腸的震動是極輕微的,山外的人甚至很難感覺到,但這一次,似乎山都在震顫,山壁上滾落細小的石子,還有細線般的塵灰簌簌落下。
難不成是雪崩?或者地震?
這忽如其來的震動加劇了諸人的恐慌,孟千姿能明顯感覺到前後腳步聲的愈發急促,再後來,腳下的路開始顛撲不定,人如同進了滾筒,東磕西碰,孟千姿越想越不對,難道出來的路這麼不安穩?難道閻羅出來時,也是這麼……
就在這個時候,神棍大吼了句:“我知道了!是因為我們把箱子給帶出來了!山腸開始收腸了!”
孟千姿的腦子裡一片過曝的雪亮。
箱為牙錯,這些山腸,原本是扭結在一起的,閻羅帶進了箱子,山腸才展筋延骨,在山腹內盤曲成今日的規模。
但現在,他們把箱子帶出來了,這是出腸口的路,山腸開始收了,又要往內盤結,回歸到原始的狀態了。
姑婆們怎麼辦?還有那些山戶,他們會因著這變動得到生路,還是永久困死在這山腸裡?
孟千姿大急,正想說點什麼,山道內又是一陣劇烈翻轉,江煉沒能定住身子,一下子滾翻開去,孟千姿摔落地上,腿上一陣劇痛,腦後磕到了箱角,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孟千姿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
醒來的時候是下午,溫暖但不熾烈的日光透過帳篷的明瓦天窗,斜打在她的床邊,而外頭,隱約傳來絮絮的、熱鬨的人聲。
她認出這兒了,這是位於公路邊的那個小“社區”,山鬼此行最後方的大本營,這屋子,是她住過的氈房。
已經不在九曲回腸裡了?江煉呢?神棍呢?姑婆們還有山戶呢?
孟千姿慌起來,騰地從床上坐起,也顧不得傷腿麻木,正待掀開蓋毯下床,又停下了。
床頭的一把帆布椅上,赫然窩著那隻雪雞江鵲橋,身下墊著毛絨絨的氈墊,正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看她。
孟千姿的腦子一空,就這麼跟江鵲橋兩個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內一亮,抬眼看時,是門簾起落,而進來的人……
孟千姿大喜:“三媽!”
進來的正是三姑婆倪秋惠。
倪秋惠也笑:“千千醒啦。”
她走到床邊,先去點江鵲橋的小腦袋:“去,報信去吧,江煉不是說,千姿醒了之後,讓你通知他嗎?”
又向孟千姿解釋:“江煉昨兒醒的,比你早一天。”
江鵲橋撲騰下了帆布椅,然後不緊不慢,搖搖晃晃,向著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