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被鳳姐兒一翻唱念作法折騰的腦仁疼,都想速戰速決的賈母和王二叔自是不會跟鳳姐兒討價還價,或是有什麼拖欠尾款的念頭。
鳳姐兒讓人去她房裡取當票,再取嫁妝單子以及府中帳冊,公庫帳本等等來的同時,一邊吩咐陪嫁媳婦她不會再回王家了,立時去找一處住的地方。一邊讓陪房們去組織搬東西的人手。最先搬走的是鳳姐兒自己房裡的嫁俱以及房中的私房。
當票都過了典贖期,縱是拿著銀票去贖也贖不出來。而且世人知道一萬兩的東西到了當鋪,最多能當個八千兩出來。因此,賈母提出來按著當票上的金額賠償給鳳姐兒的時候,鳳姐兒眉毛一立,又是一段撒潑。
這種時候了,你特麼還想占老娘便宜?
你當老娘是麵團捏的嗎?
一見鳳姐兒這樣,賈母也隻能搖頭歎氣的問鳳姐兒她想怎麼辦?
鳳姐兒冷笑,將早就想好的賠償方法說了出來。賈母聽了心都在滴血,可見鳳姐兒直勾勾的盯著她,一副不像正常人的樣子,賈母真真是一邊心疼,一邊心中打怵。
無奈同意的同時,賈母為了減少損失或者說怕鳳姐兒貪得無厭,又將李紈和探春找了過來。
你們陪著她折騰吧。
李紈和探春來了才聽說榮慶堂裡鬨的這一出,看著往日張揚驕傲的一如鳳凰的人,竟落到這般田地,二人心裡都不落忍。可想到鳳姐兒這是要割賈家的肉,再不落忍也得為了利益而戰。
李紈不願出這個頭,可想到李蘭就不得不站出來。鳳姐兒是什麼好人嗎?她啥事乾不出來呀。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紈一回,說了一句‘風韻猶存,賈家沒有不好色的男人。’
就這一句,就將李紈嚇得寒毛直立。她是節婦,最愛惜名聲。聽出鳳姐兒的威脅後,直接躲在探春後麵了。探春還沒出嫁了,又一心高嫁,能不擔心自己的名聲?哪怕是探春這樣帶刺玫瑰,隻要有弱點,就不敢跟渾身上下都是我想魚死網破的鳳姐兒死磕。見李紈躲了,探春想了想,明麵做了樣子,暗地裡卻沒敢得罪鳳姐兒。
也因此,賈母又一次打錯了如意算盤,這姑嫂倆個也沒攔住鳳姐兒磨刀霍霍向賈家。
鳳姐兒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和人手,說是讓人出去安排,也不過唬弄賈母二人罷了。這邊,拿到一樣她要的東西,鳳姐兒就叫人送到府外的馬車上,裝滿一車就往之前準備好的小院裡送。
總之絕對不叫人看到那麼多的東西堆積在一起的一幕。
鳳姐兒不光折騰自己那份財產,還當著眾人的麵說擔心將來她的巧姐兒在府中受到苛刻,或是府中不給她準備相應的體麵嫁妝,逼著賈母現在就給巧姐兒出一份嫁妝清單。她今兒將嫁妝清單帶走,來日巧姐兒如果不能順利出嫁,或是出嫁時,或是賈家少準備了哪樣,她是絕不肯罷休的。
至於巧姐兒的嫁妝按什麼規格來,就...賈敏的七成吧。賈敏出嫁時是十裡紅妝,我家巧姐兒怎麼也得七裡吧。
寧榮兩國公府是武將起家,武將攻城掠地時,得到的戰利品也最是豐厚。雖然子孫不孝,家業凋零,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叫鳳姐兒這麼一折騰,榮國府的庫房雖然還不至於跑馬,但值錢的東西也沒剩下多少了。
而這些值錢的東西裡,還有一部分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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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兒這一波真特麼是賺大發了不說,竟然臨了還擺了榮國府一道。
做什麼還要給巧姐兒折騰嫁妝單子?
還不是賈蘭尚未娶妻,探春也未出嫁嘛~
老太太想要叫探春攀高枝,那她這個姑姑的嫁妝就不能低於巧姐兒這個侄女吧。
可如今的榮國府,還能拿得出來嗎?
拿不出來了。
東西都搬走了,鳳姐兒也終於在和離書上簽字了。等拿到官府蓋了印的和離書後,鳳姐兒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子騰在鳳姐兒與賈母談好當票的換算比例時,就已經離開了。
等鳳姐兒從榮國府出來,等在府外的王家的管事先是恭敬的請鳳姐兒,在鳳姐兒的冷笑下,訕訕的將王子騰給鳳姐兒的一個匣子遞了上去。
“老爺知道姑奶奶正在氣頭上,隻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到底是一家子親骨肉。請姑奶奶氣消了再家去,這是老爺給姑奶奶。”
鳳姐兒打開看了一眼,見是二萬兩銀票,東西雖然收下了,卻沒拿出半點拿人手軟的態度出來。
“可不敢再回去了。今兒王大人能以大局為重就逼著親侄女和離,誰知道明兒會不會以同樣的理由害了我們奶奶。”小紅帶著個頭戴帷帽的女子從一旁走過來,聲音輕脆的對那管事的說完,這才轉身對鳳姐兒行禮,並且遞了個匣子給鳳姐兒,“奶奶,東西取來了,那邊也給信了,說是夜長夢多,再生意外,請您現在就過去吧。”
鳳姐兒聞言點頭,當著那管事的麵,吩咐小紅,“我自己過去,你家去吧。先將東西歸庫,過幾天得閒了再收拾。”
說完鳳姐兒就上了馬車,而小紅身邊那個戴著帷帽的女子也跟著上鳳姐兒的馬車。馬車出了寧榮街就一路朝著城門的方向行去。而小紅則帶著人上了另一輛馬車,朝著裝了不少家當的‘臨時住處’走去。
賈母忌憚鳳姐兒手上的證據和人證,但她也不是被嚇大的,一時唬住了有可能,可被鳳姐兒這麼薅羊毛,又如何願意一直這般投鼠忌器?
她早就安排了人準備先盯著鳳姐兒,能弄到證人和證據的最好。弄不出來也沒什麼,隻要知道了下落一把火燒了她那新住處,人和證據就都沒了。
此時鳳姐兒與小紅的對話和遞東西的動作,被老太太派過來的人都看在了眼裡後,眼珠子轉了轉,一部分跟著小紅走了,一部分去追鳳姐兒,想要看看她去乾什麼。
他懷疑那個戴帷帽的女人就是老太太要找的人,小紅遞給鳳姐兒的東西就是那份所謂的證據。
王家管事的也是個機靈人,眼珠子轉了轉也跟了上去。
鳳姐兒的馬車出城後,更是跑的飛快,就像有鬼在身後追她似的。鳳姐兒在馬車被顛簸的七暈八素的,等下了馬車時,整個人都感覺要散架了。
抬頭看了一眼彆院的大門,鳳姐兒又回身看了一眼身後。冷笑了一聲,便帶著人上前,一翻通報進了彆院。
左晞沒有單獨的院子接待鳳姐兒,十一也不想給左晞準備個單獨的院子,怕左晞有了院子就要搬出去。左晞聽說鳳姐兒來了,便想在彆院裡隨處找個亭子或是軒室與鳳姐兒說話,可十一卻叫左晞將人領到這裡來。
“我正好要泡一會兒子溫泉,你們姐妹就在這裡這屋子說話吧。”
左晞聞言直接拒絕,“我們正經要說上好一會兒話呢,你泡上兩上刻鐘就要起身,之後還要睡一會兒子覺呢。”要十一這裡不方便。
十一聽了,就對左晞笑,然後湊到左晞跟前,小聲調笑,“那我就去妹妹的房間休息。”
左晞嗔他一眼,用手指在他臉上戳了戳,“你做個人吧。”
“做人有什麼好?我想做妹妹頭上的簪子,插在妹妹發間。做妹妹的耳墜子,掛在妹妹的耳朵上,想做妹妹的項鏈,”
“停停停停停。”左晞被這肉麻兮兮的話說得雞皮疙瘩的都起來了,打了個冷顫,搓著胳膊催十一:“你快去吧。”
十一見左晞這副小樣子又是一笑,屈指在左晞鼻間劃了一下,這才帶上田果等宮人去泡溫泉。
溫泉池子就修在十一的院子後麵。不用出院子就能過去。
十一前腳帶著人去了溫泉池子,鳳姐兒後腳便被小於子引進了院子。
左晞聽見鳳姐兒進來了,將十一拋到腦後,起身去迎她。
左晞今天沒穿袍子,上身是一件淺綠紗織的斜襟家常衫子,下麵一條茜紅百褶裙,料子極好,上麵的許多暗繡也見真功夫,穿在身上又精致好看又涼爽舒服。頭發梳成一條大辮子,上麵戴了一朵玫粉色的紗堆宮花,一對極小的顫絲蝴蝶。
一身家常打扮,看得人心裡都跟著舒服敞亮。
鳳姐兒不知道左晞所在的院子是十一的,以為這是十一分給左晞的院子,進了正房,卻發現裡麵的布置並不像左晞的風格,心裡隱約猜測到了這裡的主子是誰。
在阿哥的正房接待她,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快坐下,挨著冰盆坐,能涼快些。”左晞見到人就拉著鳳姐兒坐過來,像是茶水果點什麼的,不用左晞吩咐就有人送上來。
一時,將切成小塊的西瓜往鳳姐兒身跟前推了推,一邊叫她吃了解渴,一邊說話,“知道你是個能乾的,卻想不到你這麼能。剛兒我都驚了,你怎麼就這麼厲害呢。”
早上城門一開,鳳姐兒就叫人出城給左晞送了消息。說的就是請她幫忙假裝幫忙藏匿一個人和一份證據。
信上麵隻寫了個大概,但左晞早就看出來鳳姐兒的打算,轉眼間便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若真有那麼個證人,那就要時刻注意這人的安全。所以鳳姐兒的意思,就是請左晞安排個人,送到眾人眼皮子底下,然後她再大大方方的將人送回來。送進皇子阿哥居住的彆院,旁人再想打聽這個人的情況就不那麼容易了。
越是打聽不到,就越是不敢下手。而鳳姐兒想要的效果也就達到了。
你說禍水東引吧。
因為壓根沒有這個人,也就算不上是禍水東引。而將左晞拉下水,也是鳳姐兒的自保手段。
她是真怕自己這麼折騰一圈,榮慶堂裡的那老虔婆反應過來後會弄死她。
這事對於左晞來說,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從上次見麵左晞帶著人下山要打群架的時候,鳳姐兒就看出來了。
而當時左晞也說過,她能幫忙的事,鳳姐兒都可以來找她。
這句話有些大包大攬,但鳳姐兒卻知道什麼事能找左晞,什麼事左晞能幫卻絕對不會幫她。
左晞得了消息,立時便叫雲程換了身風格接近賈家丫頭的衣服,帶著帷帽坐馬車進城了。到了城裡,找到小紅,之後就有了前麵那一出戲。
就是可憐雲程這一天的往返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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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什麼,都叫人掃地出門了。”一路不敢停馬車,鳳姐兒也是真的又渴又累,她準備跟左晞說完話,今兒晚上就在下麵的薛家莊子住一晚,明兒再回城。
一連吃了好幾塊西瓜,鳳姐兒才將下馬車時故意拿在手裡的匣子遞給左晞,“呐,給你的。”老太太的私房珍藏,就是換了個匣子。
裡麵是一盒打磨好的各色寶石,都是能鑲嵌首飾的那種質地。左晞從裡麵拿出一顆紅寶,對著窗戶進來的光照了照,這樣質地的寶石,便是瞧著就很歡喜。
“多謝,多謝。”都不是差錢的主兒,又是表姐妹,左晞半點沒跟鳳姐兒客氣就收了下來。
左晞好奇鳳姐兒都是怎麼在榮慶堂折騰賈母的,催著鳳姐兒學給她聽。姐妹倆狠狠的說了一回話,左晞才叫人送鳳姐兒去下麵的薛家莊子。
“你來的巧了,我媽這幾天正好在這邊呢。”
紅雲鎮離這邊不算遠,那邊的宅子修好後,薛姨媽時常去紅雲鎮那邊小住幾日。有時三五天,有時七八天。有時會帶著寶琴一塊去,有時候自己過去。
寶琴年紀小,薛家又人少,平日裡連個一起玩笑的小姐妹都沒有。
她讀書識字,又跟著父兄天南地北的走過,見識不似尋常閨閣女子,莊子裡的一些小姑娘也沒誰能跟她說到一塊去的。自認識了妙玉後,二人都是那種舞文弄墨,有些想法的小姑娘。彼此互相做伴,感情迅速升溫。如今不光妙玉會時常下山找寶琴,寶琴也時常會跟著妙玉來彆院小住。
不過寶琴來了,也不到十一這邊來。就跟著妙玉吃住。前幾天,妙玉還跟著寶琴一塊去了紅雲鎮。
薛姨媽不知道妙玉的真實身份,以前妙玉又是櫳翠庵的師傅,左晞也沒跟薛姨媽說實話,隻將當初妙玉進榮國府時的理由告訴了薛姨媽,在說這話時候,特意編了一句出家多少年便得還俗的話。
又跟薛姨媽說妙玉如今雖然還家了,但父母不在了,有個八杆子都打不著的遠親,隻也不好去投奔。她沒地方可去,十一又是個心善的,便叫妙玉繼續留在彆院裡,閒暇抄些佛經給他和宮裡的娘娘們祈福。
寶琴去過妙玉的屋子,也見過彆院的宮人是怎麼對待妙玉的,自是不信長姐這種說詞。可薛姨媽信了呀。
還堅定不移的信了。
她不光信了,還要收妙玉做義女,然後還帶著新收上來的義女出門應酬。
左晞想到妙玉的身份和輩份,再看妙玉那挑眉挑釁的樣子,腦子一熱的說不如收了做孫女,然後不出意外的,就被薛姨媽罵了。
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妙玉這個缺德的,見左晞被罵了,還假腥腥的去勸薛姨媽。然後她這個親生的就被薛姨媽給批成了從小頑劣,不懂事,越大越不著調了。
那之後,妙玉就發現了薛姨媽要怎麼用了。她雖然比左晞年紀大,但性子卻真的沒左晞好。而且她是真記仇呀,時不時的就想起左晞之前是怎麼折騰她的。然後學著她那茶仙轉世的親叔叔引著薛姨媽收拾左晞。
如今想想,左晞雙手捂了下臉,滿身頹廢的總結——都是血淚。
目送鳳姐兒離開後,左晞也收回思緒的回了自己房間。
隨手將裝了各色寶石的小匣子放在桌上,左晞放鬆腳步來到內室。
見十一真的睡了自己的床,左晞心裡隻有些好笑和無奈,卻沒有半點煩感和厭惡。
從上輩子時,左晞就不喜歡彆人坐她的床鋪。可如今十一不光坐了,他還躺下在自己的床上,枕著自已的枕頭,蓋著自己的小夏被,睡得今夕不知何年。
左晞想,她的雙標好像又重了。
可能是身體的緣故,十一畏冷卻不怕熱。看他睡得香甜,左晞鬼使神差的坐到床沿上,壓低上半身湊近了看他。
不知看了多久,十一就被左晞給看醒了。躺在那裡溫柔的看著左晞,仿佛他的全世界就隻有左晞一個人。
伸出手輕輕的撫摸左晞的臉頰,愛憐而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