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解開自己每天白天床上總會多出來點什麼的未解之謎,阿諾準備徹夜蹲守。他是在吃早餐的時候,把這個決定告訴他的魔族朋友的。
阿諾今天吃飯很慢,他從沒有發現吃早餐是這麼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今天路德維希給他拿的培根煎蛋,很傳統的學舍早餐,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火候和過去一樣,可吃起來就是很費勁兒。就好像他從睡醒到現在一直昏昏沉沉、等不到清醒的腦袋。
路德維希本來是坐在床尾的,結果突然就湊了過來,上前傾身,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打破了和阿諾之間的邊界。
尖耳朵的精靈還沒有來得及驚訝,就先感受到了腦袋上傳來的一陣冰涼。
路德維希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了阿諾的額頭上,兩人高挺的鼻尖幾乎就要蹭在一起。阿諾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隻是在路德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莫名有了慌張。
甚至好像靜下心來,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是一樣的快,也是一樣的口乾舌燥。
阿諾就這樣呆愣愣的看著驟然放大卻依舊好看的魔族朋友,今天本就不算靈光的腦子變得更加混沌。心裡隻剩下了路德維希紫色的眼眸,在不同的光線下,會呈現出不同的色澤。之前還覺得像紫羅蘭,如今卻覺得更像雨後的繡球,深淺不一,恍若無儘的夏天。
然後,路德維希就淺嘗輒止地離開了,好像帶著某種欲拒還迎。阿諾這個顏控根本把持不住,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就要抓住路德的領口了。
直至路德維希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阿諾滾燙的額頭上,就像是一股清泉從天而降。
他啞著嗓音低沉道:“果然,你有點低燒。”
阿諾很緩慢、很緩慢地才反應過來,確實哦,昨天萊澳妮絲大師就說過,他晚上有可能會發燒,今天早上暈乎乎的感覺,是燒了一個晚上的結果。
路德維希卻抓住了重點:“萊澳妮絲大師說過?那你昨天為什麼還要出去?”
“因——為——想——讓——薩——拉——開——心。”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姐姐薩拉曼德的情緒有些不對。阿諾能想到的開解辦法,就是像小時候那樣,讓他姐和他一起無所事事的鹹魚一整天,因為薩拉曼德曾經說那樣會感覺格外快樂。阿諾深以為然,誰又能不喜歡休息呢?
她才一百八十歲,活得不能總像是一千八百歲。
她甚至還沒有成年!
咦。阿諾一點點睜大了驚喜的綠眸,總算反應了過來,他馬上就要成年了,或者已經成年了,而他姐還沒有成年,那豈不是說……他才是哥哥?
路德維希:“……”
看著像沒事人一樣、甚至開始走神想些有的沒的阿諾,路德維希真的很生氣,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精靈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你想陪你姐姐,OK,這沒有錯,但為什麼要在自己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勉強自己去做這些呢?”
阿諾認真想了想,明明可以更快速度回答問題的,可今天卻死活像是哪裡卡了殼,非要等一下才能說出來:“我——以——為——沒——事——的。”
所有魔族長翅膀不都是這樣嗎?為什麼彆人可以,他不可以?他沒有那麼矯情的,他想這樣證明自己。
“你以為?你是醫生嗎?說沒事就沒事?自己發燒了都感覺不到?還不吃藥。”路德維希是給阿諾準備過感冒魔藥的。
阿諾聽不出朋友語氣裡的危險,隻老老實實的有問必答,一根筋地試圖給朋友解釋清楚他為什麼沒感覺到。一般來說發燒的人會渾身乏力、頭腦昏沉,肯定會感到異常,可這種不管想什麼都像是被扯進了泥沼,越掙紮越沒有
辦法擺脫的感覺,他從小就一直在感受。現在和過去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彆。
路德維希:“……”為什麼你可以用這麼稀鬆平常的話,說出這麼恐怖的故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已經要被吹起來的氣球,在阿諾一句話後,就又迅速癟了下去。
甚至會反思,自己剛剛說的話是不是太重,太自以為是了。
“現在也一點改變都沒有嗎?”路德維希再次開口後的聲音,柔軟到了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隻是他真的無法想象,如果自己過去是阿諾小時候這種狀態,他還能不能成功在魔域活到成年。他以前總覺得,旁人過得苦,隻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夠努力,不夠勤奮。不然為什麼他能以混血魔族的身份從底層拚殺出來,彆的魔不可以?如今他才意識到,有些人也許連思考都已經用儘了全力。
“好——了——很——多。”阿諾用著自己熟悉的形容詞,給朋友打了個比方,他的腦袋已經從一團真.漿糊,被稀釋成了小米粥,“很——稠——的——小——米——粥。”
等等,對啊,明明已經好了很多,在大腦重新回到那種狀態時,為什麼沒有想到這是不對的呢?
被這麼一打岔,路德維希徹底沒了脾氣,他長歎一口氣,學著薩拉曼德那天那樣,揉亂了阿諾的一頭小卷毛。他不能說他昨天看見的時候就很饞,但他現在真的很滿足。
路德維希在最後道:“以後請不要再說什麼矯情不矯情的話了,答應我,對自己好一點。”彆人可以,不代表你就一定得可以,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阿諾隻要按照自己的節奏來生活就已經很好了。他本不想說這些,可如果阿諾連自己都不能照顧好,那就彆怪他采取彆的手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