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的後背倏地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身後傳來宋祁的低沉的聲音:“怎麼了?”
他的聲音使莫奕不禁一晃神。
下一秒,他再定睛看去時,走廊前方已經變得空無一物。
那個玩具熊就那麼消失了。
莫奕有些神思不屬,他張了張嘴,心下千回百轉,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
“——什麼?”孩童的清脆音質在他的耳邊響起,帶著孩子特有的天真無邪,接過了他的話頭,輕聲問著。
這兩個字靠的極近,仿佛就在他的耳邊低語的一樣!
莫奕頭皮一炸,以最快的速度扭回頭去!
——他的身後什麼都沒有。
沒有宋祁,沒有燈光,甚至沒有走廊,沒有退路。
字麵意義上的什麼都沒有。
隻有無邊無際的,吞噬了一切光亮的黑暗,沉默地張開雙臂,向他吞噬而來。
莫奕渾身僵冷,細密的汗珠緩緩地從他的額頭滲了出來。
他乾澀的喉結動了動,回過身來,注視著眼前剩餘的走廊。
走廊長而黑暗,隱隱約約能看到前方有一堵緊閉的門——那裡正是他的目的地。
莫奕下意識地攥了攥手掌,那把樣式古老的鑰匙邊緣堅硬而冰冷,硌在他的掌心裡隱隱發疼。
現在沒有後路了。
他定了定心神,向那扇門走去。
布滿灰塵的木門靜靜地矗立在走廊的儘頭,門上的牌子已經被侵蝕的模糊,但還是隱約認出上麵的英文字符:
“院長室”。
有些鏽蝕的細長鑰匙插進鎖孔,發出細小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莫奕手指施力,隻聽輕輕的“哢噠”一聲,那扇門應聲而開。
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
莫奕頓了頓,伸手將門推開更大,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門內的光線還算明亮,燈光透過布滿塵埃的燈罩照亮了寬敞的室內,樣式古板的深綠色壁紙有些起皺,但還算乾淨體麵。
低矮的天花板有些不平整,洇著幾塊臟汙的水漬。
室內滿滿當當地放著些桌子椅子和櫃子,看上去亂糟糟的。
莫奕走上前去,草草地翻動著桌上堆放著的雜物。
東西很多,但卻都沒什麼價值。
他蹲了下來,拉開了桌子下方的抽屜。
抽屜裡躺著不少皺皺巴巴的文件,被人隨意地摞在一起,莫奕快速地瀏覽著,其中一張粗糙的黃褐色紙片吸引了他的目光:艾瑞斯市立孤兒院,始建於1913年。
下麵用浮誇的筆觸畫著整個孤兒院的全貌,在孤兒院嶄新的門口,站著的一排孤兒和護工一齊露出燦爛的微笑。
下麵的幾行字已經模糊不清了。
莫奕抿抿唇,把這摞文件放回抽屜裡。
這棟建築其實頗為粗製濫造,不少地方即使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偷工減料,約算下來能支撐二三十年不倒已經是個奇跡了。
而現在它呈現出來的樣子,雖然寒酸,但至少仍然須尾俱全。
看來這與他一開始估算的年代倒是沒有太大的偏差。
但是除了這個之外,就在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莫奕的心情不免有些緊迫起來,他把抽屜推了回去,轉身打開牆邊的櫃子,然後急急忙忙地埋首翻找起來。
沒有……沒有……沒有……
他的眉頭緊皺,眉心間印下一條深深的思慮的刻痕。
幾滴滾燙的汗珠緩緩地順著他的太陽穴滑下,沿著麵部的線條滴落在領子裡。
莫奕手下動作不停,但顯然已經有些焦急。
——不管哪裡都找不到孤兒的具體檔案或者文件。
突然,莫奕的動作僵硬地頓住了。
一陣陰冷的寒意驟然襲來,身周的溫度幾乎下降了好幾度,瘮人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物侵入肌理,幾乎令人戰栗。
如此異樣的溫度變化使莫奕心頭驟然緊縮。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悚然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令他血液冰冷,幾乎凝滯。
莫奕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已經下意識地搶先行動了起來!
他猛地一矮身!
一條絞索順著他的頭頂擦了過去,帶起了一陣勁風!
莫奕背後一陣陣的發涼,他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緩慢地扭頭向身後看去。
脊椎骨發出咯咯的聲響。
他能聽到自己的血液衝擊著耳膜,發出燥熱的鼓動,拚命地叫囂著危險的來臨!
就在這時,莫奕的餘光掃到了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
——這個房間裡,不止有他。
他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炸了起來,後頸處一層一層地冒冷汗。
餘光中,那個影子在緩慢地靠近。
莫奕深呼吸了一下,緩慢而顫抖地吐出一口氣,然後猛的躺了下去!
他閃身滾到了櫃子的一側,然後伸出腿猛擊櫃子腐朽的承重點!
高大的櫃子轟然倒下!
正正好倒向那個靠近的影子。
紛飛的暗黃和潔白的文件與紙片嘩啦啦地了出來,隨著重力和傾倒的勢能向整個房間內傾瀉而下,如同一場壯觀的瀑布一般。
就在這時,趴在地上的莫奕一咕嚕爬了起來,想抬起頭的瞬間,不禁愣了半秒。
他看到,在那個櫃子的背後,掛著一張極長的暗黃色紙張,被精心裝裱在漂亮的木頭框裡,上麵用英文的花體字寫極多的文字。
莫奕動作一頓,臉上閃過愣怔的神色。
室內的紙片紛紛落下,重歸寂靜。
——就在這時,氣溫驟降!
莫奕心下不妙,電光石火間,他隻來得及將手掌舉起到脖子前,就隻感覺到脖頸後方傳來冰冷的吐息。
下一秒,那神出鬼沒的絞索再次襲來!
粗糙的繩索絞住他的脖頸,殘忍無情地收緊,辛虧莫奕將手舉起在喉邊,不然他就會被瞬間絞死。
莫奕咬緊牙關,用手掌抵禦著逐漸鎖緊的繩索,“哢噠”“哢噠”傳來指節骨折的聲響,劇痛順著手掌穿到大腦裡,幾乎令他喘不上氣來。
這時,他的雙腳突然騰空了。
那一瞬間,莫奕猛的回想起:
那個被絞死的男人,死因並非窒息,而是……頸骨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