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貴妃似笑非笑,語速極慢:“淑妃妹妹這話可就問的多餘了。若真有人跟著,還能這麼狼狽?”
魏淑妃垂眸,並不與她答話。
偏殿被帷幕隔成了內外兩半。帷幕被掀開,分彆在牆的東西兩側,殿內景象一覽無餘。
除了大皇子,確實並無他人。
大皇子體內的邪火一陣又一陣。還好有冰涼的青石地板以及撲麵而來的涼風,能讓他勉強保持幾分清醒。
“父皇,兒臣迷迷糊糊,就到了這裡……酒後失儀,請父皇恕罪。”大皇子匍匐在地,額頭抵著冷冰冰的地麵,手背、手心還在汩汩流血。
這個時候,疼痛反倒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皇帝擰起了眉,但礙於眾人都在,又不想太過發作,揮一揮手:“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裝神弄鬼呢。趕緊去收拾!”
有內監上前攙扶大皇子,卻驚訝地發現,對方身上燙得驚人。
大皇子身體顫抖了一下,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得乾乾淨淨。他半靠著內監才出得偏殿,踉蹌著行走幾步。不知從哪裡生出力氣,竟猛地掙開內監,一頭紮進了院中的水缸。
宮中為防止失火,庭院內都會放有兩個大水缸,裡麵蓄滿了水,以備不時之需。
這缸中的水,有一段時日沒換了,並不乾淨,還隱隱有些異味。
但此時此刻,大皇子哪裡還顧得了許多?
大皇子這邊動靜很大,在場所有人俱都目瞪口呆。
四皇子更是驚呼出聲:“大皇兄!”
皇帝眉心蹙得越發緊了,待要嗬斥兩句,卻被魏淑妃驚恐地拉了一下衣袖:“皇上,帷幕好像在動……”
“嗯?”皇帝神色嚴肅,停下了要離開的腳步。
皇帝不怕鬼,但他擔心有刺客。
不知是否有風吹過,兩側的帷幕確實晃動了一下。
若真在後麵藏了一個人,也說不定。
蕭晟拱一拱手:“臣弟去看看。”
方才殿門被打開,他隨著眾人剛一走進來,就敏感發覺到了異樣。
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氣,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甜香。
那氣味太過古怪,以至於他在第一時間就回想了起來。
數年前,元嘉長公主的兒子胡鬨,曾遣送美人半夜去他房中,還點了一支有特殊用處的熏香。
雖然當時就被他碾滅,但那氣味一直不曾忘卻。
大皇子的古怪行為、沈纖纖的更衣未回,還有這種香料……
一個大膽而荒唐的猜想,在他腦海中生起,且越來越清晰。
或許背後有隻手,特意把人引到這偏殿,不是為了捉鬼,而是為了捉奸。
是以一聽說帷幕晃動,蕭晟立刻上前。
他剛走數步,就有內監快步搶上去:“恐怕此地有危險,還是讓老奴來吧。”
說話間,一把扯開了帷幕。
蕭晟心頭一跳,待要阻止已來不及。他定睛望去,見帷幕後並無人,莫名鬆一口氣。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帷幕,也被宮女內監掀開。
“皇上,什麼都沒有。”
蕭晟雙目微斂,遮住眸中情緒。偶一低頭,發現燈光下,帷幕上有一團不甚明顯的小小黑影。
他心思微動,佯作無意走過去,任自己的身影將黑影完全覆蓋。
蕭晟狀似漫不經心地抬頭,隻見金絲楠木所做的橫梁上,有一雙眼睛,正直直地對著他。
少女身體緊貼著房梁,幾綹濕發貼在頰邊,一雙眼睛波光粼粼,寫滿了緊張與不安。
不是沈纖纖,又是誰?
蕭晟太陽穴突突直跳,喉結滾動了一下,神情如常收回視線。
見這邊並無異樣,皇帝眉心微展,並未再往前行,而是吩咐一句:“去祈願吧。”
他轉身率眾向神樹那邊走去,見魏淑妃似是有些神思不屬,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以示安撫:“愛妃莫怕,不會有鬼的。”
“是。”魏淑妃溫柔一笑,“就算有鬼,在皇上身邊,臣妾也不怕。”
她眼神微轉,落在那邊被內監從水缸裡拽出來的大皇子身上,雙眉微蹙。
皇帝心中不悅,惱恨大皇子的喝酒誤事,正要開口訓斥,一旁的陳皇後連忙道:“來人,快把大皇子送回寢宮,再請個太醫給他解酒。”繼而又溫聲指責:“鈞兒你也真是,不分場合。等你酒醒之後,再向你父皇、向你妹妹賠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