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醫有點忐忑。
自從晉王妃有孕之後,晉王府每十天都要請太醫去王府給王妃診脈。以往這種時候,他都儘量推拒。反正這差事,他不做也有的是人做,不差他一個。
偏巧今日其他同僚,要麼告假不當值,要麼恰好被宮裡貴人叫走。
精通婦科且能出診的,隻有他一人。
此時晉王府的人來請。
沒奈何,隻能由他走這一遭。
晉王府的路徑他很熟悉,畢竟他之前去過一次。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
去那一次,導致他對於晉王府了解得過於多了。該了解的,不該了解的,他都知道。
周太醫坐在晉王府的馬車上,暗自祈禱,最好晉王不在府上,他診了脈就走。
馬車在晉王府門口停下。
周太醫抱著藥箱下了車,被王府下人引著,一路帶到王妃麵前。
行禮之際,他暗自打量。
距離上次見到晉王妃,已過去將近一年。
晉王妃容貌綺麗,他印象極深。今日一見,雖早有心理準備,可他仍是不由地愣怔了一瞬。
柳眉紅唇,青絲玉肌。仙女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可惜這樣的美人,怎麼偏偏就嫁給了晉王呢?
不是說晉王不好,隻是一想到晉王當時拿著匕首威脅他的場景,周太醫就暗暗替晉王妃抱屈。
不過,今天看來,王妃的精神狀態明顯與去年不同。她眉目間的那一絲鬱色蕩然無存,眉眼彎彎,略帶笑意。顯然心情不錯。
“咦。”沈纖纖認出了周太醫。
去年她曾經假裝經期不調,蕭晟請了一位太醫給她看診,據說是婦科聖手,似乎就是眼前這位。
她還記得當時對方曾好心幫她遮掩。
思及舊事,沈纖纖眸間漾起了笑意。她笑了笑:“原來是周太醫。煩請太醫為我診脈。”
說著她伸出手。
侍女連忙上前,將軟巾墊在她手臂下。皓腕若雪,白得有些晃眼。
“是。”周太醫驅走雜念,伸指搭於其腕上。
少時,他收了手,撚須一笑:“王妃脈象平穩,腹中胎兒也很健康。”
聞言,沈纖纖點一點頭:“多謝太醫了。”
“平時要多注意,適當運動,合理膳食……”周太醫暫時忘卻舊事,細細叮囑。
待確定王妃記下後,周太醫才施禮告退。
他拎著藥箱,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房門。
管家福伯送太醫出門。
幾人剛行數步,就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影。
福伯精神一震:“王爺回來了。”
周太醫一個激靈,晉王怎麼回來了呢?
從去年那次見麵之後,他就有意躲著晉王。
——當然,這對他來說,並非難事。畢竟他最擅長的是婦科。晉王又日理萬機,兩人正經碰麵的機會很少。
本以為今天運氣好,堪堪錯過,不想竟又碰上。
眼看是躲不過了,周太醫心思一動,彎下腰,非常自然地抱起藥箱,擋在臉前。
然而晉王已看見了他們,大步朝他們走來:“太醫請稍待,本王有事來遲了。不知王妃脈象如何,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態度有禮,聲音和煦。
和那日大不相同。
當時場景曆曆在目,周太醫不敢看他,隻低垂著頭,抱著藥箱,將自己麵容遮擋得嚴嚴實實。
他啞聲回答:“回王爺,王妃脈象一切正常。注意事項,下官已同王妃提過,王爺詢問王妃就行。”
這樣明顯的舉止古怪,蕭晟豈會看不出來?
今天是給王妃請平安脈的日子,晉王特意早早回府,遠遠地看這人抱著藥箱,知道是太醫。
原本是想多請教一下,多了解一點。今見太醫行為異常,蕭晟不免起了疑心。
擔心其對王妃不利,他沉聲道:“請太醫抬起頭來。”
周太醫遲疑了一下,一動不動。
晉王見狀,越發狐疑,不自覺提高了聲音:“抬起頭來!”
周太醫沒辦法,隻得抬起頭。
他的麵容直接暴露在晉王的視線中。
蕭晟麵色幾不可察地一僵:“是你。”
這張麵孔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事已至此,周太醫索性大著膽子回答:“不錯,正是下官。”
他站直了身體,也不再膽怯:“王妃和腹中胎兒都很好,王爺不必擔心。”
“嗯。”蕭晟略一頷首,“這就好。”
現在他和纖纖感情和睦,過去的事情也不想再記起。
周太醫繼續說道:“王妃懷孕三個月,許多事情都要注意。忌口這一點,是老生常談了。大寒的食物最好不要碰,大熱的食物也不能多吃……”
隨後他又詳細列舉了不少食物。
這些蕭晟都從其他太醫那裡聽過,大體一致。再次聽來,他隻輕輕“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瞬後,蕭晟詢問:“有時夜裡,王妃會小腿抽筋,除了喝骨湯、曬太陽,還有其他辦法嗎?”
“睡前按摩,多曬太陽,適當運動,睡覺時將腿墊的高一些。”周太醫毫不猶豫地回答,“睡覺中抽筋的時候,及時按合穀穴和人中穴,謹防腿腳受涼……”
蕭晟點頭:“嗯。”
猶豫再三,周太醫又強調一句:“還有一點,非常重要。”
“什麼?”
周太醫在心裡默念兩遍:醫者仁心。這才鄭重說道:“有孕之後,千萬不可同房。”
晉王怎麼知道王妃夜間小腿抽筋的?這很可疑啊。多半是夜間睡在一起才會這麼清楚。而且並未聽說王府有側妃或是侍妾。
想想王妃還曾經為了不行房而特意裝病。
本著為病人負責的態度,他覺得他很有必要多嘴提醒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