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瀧驚恐大喊,隻見那玉撞在假山上,“叮”一聲響,又彈了回來。
太子瀧:“!!!”
耿曙又接住,轉身走了。
太子瀧忙追在他身後,問:“你去哪兒?”
耿曙不答,走出雍都皇宮禦花園,離開走廊時,外頭守衛正攔著,放了耿曙過去,卻阻住太子瀧去路。
“太子殿下,時辰未到,您不能離開,請回去讀書。”侍衛長說。
太子瀧隻得朝耿曙道:“等我一會兒,讀過書,我與你一同出去走走。”
“讓他走。”耿曙朝侍衛長說。
侍衛長道:“殿下,宮中有規矩,太子殿下在酉時之前,不能……”
耿曙手指勾著繩子,朝侍衛長出示自己的玉玦。
“陛下說,持有玉玦,天下武官,都要聽我的號令。”耿曙說,“你是不是武官?”
侍衛長隻得點頭,耿曙又回頭,看了眼太子瀧。
太子瀧頓時現出笑意,緊跟耿曙身後,如同脫牢的猴子般,快步往校場去。
耿曙一手勾著屋簷,躍上校場畔的演武場邊廊屋頂,抱左膝坐著,垂下右腳。
太子瀧跳不上去,隻得在下麵抬頭看。
“我上不去。”太子瀧說。
“那就在底下坐著。”耿曙答道。
耿曙一瞥校場上演武的將士,並無多少興趣,雍國士兵武藝較之關內四國,雖已是佼佼者,看在他眼中,卻終究一般。
太子瀧則很有興趣,畢竟每天在宮中讀書實在氣悶,此時看人演武,就像看鬥雞一般。
但很快,這難得的小悠閒,隨著一個人的到來戛然而止。
太子瀧看見那人,竟是比看見汁琮更為緊張,馬上站了起來。耿曙無意朝廊下一看,頓時眼神變得淩厲了些。
來人乃是一名瘦高刺客,頭發很短,臉上、頭上帶著縱橫的傷疤,仿佛在激鬥之中被人毀了整張臉。眉毛稀疏,嘴角更有一道裂痕。
那形容極其恐怖,就像怪物一般。
“兩位殿下,”瘦高刺客揣著兩手,站在陰影下,陰惻惻說道,“怎麼到這兒來了?”
耿曙感覺到了一股殺意襲來,一手按劍。
“他叫界圭,”太子瀧朝耿曙道,“是我的守衛。”
耿曙從廊上躍下,界圭比耿曙高了不止一頭,稍稍低頭,打量二人,目光落到耿曙腰畔的劍上。
“太子殿下,該回去讀書了,”界圭生硬地說,“彆總冒冒失失地往外跑,讓人好找。”
太子瀧臉色略有些不自然,躲在耿曙身後,勉強道:“這……這就回去。”
耿曙回頭,一看太子瀧,揚眉示意。
太子瀧輕輕一拉耿曙衣袖,意思是彆與他起爭執,自己也該回去了。
界圭又做了個動作,彬彬有禮道:“武英公主回來了,帶來了南方的消息,殿下請。”
耿曙瞬間血液都隨之凝固了,半晌後,他隻覺自己的聲音十分遙遠、陌生。
“帶回來什麼人了?”
界圭答道:“沒有,陛下讓我來找您,到了便知。”
從校場到偏殿的這段路,每一步,耿曙的步伐都仿佛有千斤重,但終點仍然會來。
殿內光線暗了下來,下半年的第一場雪來了。
界圭將耿曙帶到殿前,便守在了門外,耿曙經過他身邊時,仿佛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水,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但他沒有多看界圭哪怕一眼,徑直經過他的身旁,來到殿中。
汁綾一身衣裳未換,在殿內踱了幾步,抬眼見耿曙已來,欲言又止。汁琮則端坐王位上喝著茶,沉聲道:“坐罷。”
耿曙與汁綾對視時,便已知道,最後那一點自欺欺人的希望,已伴隨著汁綾的歸來,而徹底破碎。
汁綾眼中帶著愧疚,仿佛這一切是她親手造成,又長歎了一聲。
“綾兒,說實話,”汁琮最後道,“都告訴他罷,他也不小了,十五歲了。”
汁綾點了點頭,帶著難過的神色,說:“靈山已經沒有人了,開春後,到處都是饕狗與……禿鷲,找到了不少骨骸,而完整的屍體,卻……一具也沒有。”
耿曙麻木地點了點頭,事實如此,隻是沒有親眼看見薑恒的屍體,他始終懷著一線希望。
汁綾說:“但我找到了你說的那輛車的遺骸,被埋在……山坡下,爛得差不多了。一旁……二十五步方圓,有上百具骨骸。”
耿曙努力控製著自己,不去想那畫麵。
汁綾又道:“有人動過那裡,興許是野狗,或是戰場搜屍的百姓。我們問遍了附近的村莊,沒有……沒有人見過逃生的恒兒。”
汁琮看著耿曙。
足足十個月過去,還能在戰場遺跡找到什麼?屍體早就被饕狗與禿鷲分食,白骨上也早已長滿了藤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知道了。”耿曙說。
汁綾說:“也許……還活著,畢竟沒有親眼看見屍體。”
耿曙忽道:“木車的纜繩上,沒有纏著死人麼?哪怕白骨。”
汁綾答道:“木車在衝下山坡時已經瓦解了,車輪儘毀。興許他掙紮出來後,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如果他還活著,你覺得他會去什麼地方?”
耿曙靜了很久,緩緩地說:“我想,他應當去了越地罷,就像夫人一樣,我要是他,就一定會去找他的娘。不打緊,不必再找了。”
汁綾欲言又止,汁琮則歎了口氣,翻開手中的祭天文書。
“謝謝,但不必再找下去。”耿曙認真地重複了一次。
汁綾點點頭。
耿曙又說:“如果還活著,我們一定會重逢。項州也是,昭夫人也是;我相信他們都沒有死。”
守在殿外的界圭聽到“項州”二字,當即抬頭,欲言又止。你是天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