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離宮行(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10563 字 7個月前

回到西川城內, 全城戒嚴,李謐召集大臣,由姬霜取出偽造的李宏詔書, 令人當廷宣讀,李謐成功繼位。

“父王這段時間將隱居汀丘離宮,”李謐說,“若無必要, 請各位愛卿切勿前去打擾他。”

眾臣早已心照不宣, 紛紛稱是, 李謐看著殿外投入的夕陽, 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沒事罷?”薑恒拉著耿曙的手不住看,再三確認那是羅宣的手套, “師父什麼時候交給你的?”

耿曙答道:“我不知道, 一名士兵帶來的,本來不想用, 想到生死決鬥,總不能賭氣,怎麼還?你且收著罷。”

薑恒關切地問:“和我師父賭什麼氣?現在身體要緊嗎?”

“小意思,”耿曙說,“我是天下第二。”

忽然耿曙轉念一想,不能這麼說, 該假裝受傷, 讓薑恒關切一番, 也好享受享受他的噓寒問暖,虧了。

於是耿曙改口道:“哎……肋下忽然有點疼。”

薑恒登時慌張起來, 說:“哪兒?我看看?”

“上回被你氣的。”耿曙皺眉道, 示意薑恒把手伸進自己袍裡, 說:“就這兒……”

薑恒道:“怎麼辦?是這兒嗎?”

薑恒伸手去摸,隻怕耿曙落下病根,耿曙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被摸得很癢,忽然大笑起來,抓住薑恒的手。薑恒意識到耿曙在騙他,怒道:“你彆嚇我!”

旋即耿曙把薑恒摟住,摁在自己懷裡,狠狠地揉了幾下。

耿曙這一戰,勢必將在不久之後名揚天下,而他的身世,也再無法隱瞞了。薑恒明白他的執著——從一開始就明白,他希望自己的名字叫聶海,卻從不希望,自己要頂著另一重身份過活。

他就是他,他與薑恒都是耿淵的兒子,他們的父親與天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這皇宮還真氣派啊,”薑恒好不容易掙紮出耿曙的控製,打量四周,事情一了,他仿佛又成了好奇的小孩兒,笑道,“比洛陽氣派多了。”

“代人有錢,”耿曙說,“收了不少商稅,比雍宮也氣派。你想休息還是出去過節?出去逛逛?”

薑恒說:“走罷!咱們去過節罷!要麼叫上……呃,霜公主?”

“不。”耿曙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羅將軍在哪裡?”李謐匆匆趕來,在皇宮內總算找到了兩兄弟。

“他不是與你在一起麼?”耿曙說,“問到我們頭上來了?”

薑恒隱隱約約,覺得事情也許很棘手,但他沒有任何證據,也管不了羅宣,隻得朝李謐愛莫能助地攤手。

李謐沉吟片刻,耿曙說:“也許是心中有愧,走了?”

李謐搖搖頭,說道:“不,不應該……罷了,我讓人找找罷。兩位……謝了。”

薑恒道:“不客氣,我也該走了。”

李謐馬上道:“不不,還請一定再盤桓數日,淼殿下,或者……當年有些事,總歸要有個說法才是。”

聽到這句話時,薑恒便知道李謐也知道了,從此他們的身世,再瞞不住,耿曙也不再想瞞,想報仇就來罷,他將保護薑恒,至死方休。

冬天傍晚,薑恒替界圭上了夾板,界圭倒是無所謂,斷個手、挨一刀,對他而言乃是家常便飯。

“我可不是要保護你。”界圭說。

“我知道,”薑恒說,“你怕報複罷了。”

界圭客氣點頭,說:“知道就好。”

耿曙踹了界圭一腳,讓他包了傷口就滾遠點,徑自坐到薑恒身邊。

“要不是李宏老了,”耿曙還沉浸在打敗李宏的勝利中,這意味著他近乎天下無敵了,反複回味,朝薑恒說,“我還不一定打得過他。”

“這話太得了便宜賣乖了,”薑恒說,“你該自己與李宏說去。”

薑恒倒是沒怎麼誇獎耿曙,在他天真的信任裡,這本來就是耿曙的實力,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耿曙嘴角略略翹著,看了眼薑恒,薑恒推了推他的腦袋,耿曙便順勢歪來歪去,逗薑恒玩。

“我們該走了,”薑恒忽然說,“總覺得留在代國不安全。”

“走罷。”耿曙說,“去哪兒?回嵩縣?這可不是我問你的,是你自己說的。”

薑恒沉吟片刻,說:“明天一早就走,先離開西川再說。”

是夜,耿曙收拾了東西,在燈下寫信。

“界圭去哪兒了?”耿曙皺眉道。

薑恒:“我派他送信去了。”

耿曙:“送信?給誰?他就這麼心甘情願,聽你使喚?”

薑恒:“送信給雍軍,抓你回去。”

耿曙根本不當一回事,嘲道:“那你離了我,可彆哭。”

薑恒躺在床上,看耿曙的烈光劍,屆時信與劍都將留下來。李謐繼位成王之後,代國的發兵之危可解——這名太子從小到大就是被當作國君培養的,他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打仗,什麼時候不該,如今五國之間,正形成一個岌岌可危的平衡。

而這個平衡最初是被太子靈借薑恒之手,親手打破了,之後的局勢,險些脫離薑恒的掌控,朝著萬劫不複的境地奔去,幸而他再次補上了平衡中的籌碼。

“睡罷。”耿曙說。

薑恒沒有說話,耿曙熄了燈,過來躺下。

薑恒說:“哥,我認認真真地問你,你也要認認真真地回答我。”

耿曙握住了薑恒的手,側頭問:“你問我的話,我就沒有一句不是認真答的,說罷,想問什麼?”

“你想你義父麼?”薑恒輕輕地問,“想你的弟弟,想在雍都的家人麼?”

耿曙沉默良久,說:“偶爾想過他們。”

薑恒“嗯”了聲,心裡沒有不舒服,他都懂的,在那段時間裡,是他們陪伴了耿曙。

“你與汁琮有感情。”薑恒說。

“但和你比起來,”耿曙認真地說,“那些我都可以放棄。隨他們,愛罵就罵罷,就和爹欠下的血債一般,我隻有一個人,我還不了,我隻想守著你。”

“有這句話,我也看開了。”薑恒笑了起來,側身抱著耿曙。

“看開什麼?”耿曙把薑恒緊緊摟在懷裡,貼著他的鼻梁,低聲問道。

薑恒搖搖頭,閉上雙眼,睡熟了。

翌日一早,兩人正要離開皇宮時,侍衛便馬上去回報了李謐,李謐仿佛料到早有這麼一出,又親自過來了。

“就這麼著急嗎?”李謐說,“好歹也告個

彆罷。”

姬霜站在李謐身後,沉默注視二人。

“陛下當上代王,”薑恒行了個見國君的禮節,說道,“一定很忙,就不叨擾了。”

李謐問:“耿恒,你欲往何處去?”

“我叫薑恒,”薑恒答道,“不叫耿恒。”

“我叫聶海,”耿曙淡淡道,“也不叫耿海,更不叫耿淼。”

李謐未曾咀嚼這其中深意,終究點了點頭,望向姬霜,這時沉默的姬霜開了口,說:“我們正想去見見父王,兩位願意一起不?權當踏青了。”

李宏從鐘山敗於耿曙之手後,便被軟禁在了汀丘離宮。羅望失蹤,朝中失去一員重將,隻剩李靳斡旋,眼看收複的軍隊,又漸漸有了嘩變之兆,李謐依舊有點不放心。

“去吧?”薑恒說,“也想與他告個彆,你說過不會殺他。”

李謐哭笑不得道:“絕不會,你忘了我答應過什麼了?”

姬霜望向耿曙,說:“你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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