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商人聶海。”薑恒在一旁坐上車去,抬腿大大咧咧地架著,“我叫薑氏,是你媳婦……不對,不能是你媳婦。”
“為什麼不可以?”耿曙難以置信地看薑恒。
“小妾。”薑恒說,“你看看自己,咱倆像老夫老妻的模樣麼?”
耿曙一想也是,自己被易容成一個青年,雖然長相依舊是項州的模樣,卻因為年紀不相當,薑恒又刻意把他容貌做老了點,帶個未到二十歲的妻,說是原配也不像。
“為什麼不可以?”耿曙說,“老大不小了,到三十才被人慧眼識珠,不行麼?我是來塞外做皮毛生意的生意人,有錢,帶著最喜歡、最疼愛的正妻,出來逍遙快活,打算不回中原了。”
薑恒:“……你倒是編得比我還溜,信手拈來,好罷,就這樣罷。”
耿曙:“你彆這麼坐著,注意形象。”
薑恒收起坐姿,說:“人多了自然會注意的。”
耿曙:“現在進城吃飯去?”
薑恒光從曾鬆處得到了線索讓他調查氐人暴|亂之事,事情的由頭他詳細問了耿曙,大致知道一些,乃是三年前,氐族朝衛氏發動了叛亂,落雁城派出軍隊,聯合衛氏的家兵,予以鎮壓。
那年耿曙還未晉升將領,在東宮禦林軍下當差,不過也有所耳聞。
“因為什麼?”薑恒說。
“土地,”耿曙說,“田法頒布後,衛家坐大,在幾個饑荒年中,收買了他們的土地。氐人日子越來越難過,最後便奮起抵抗,揚言要殺光衛家所有的人。”
薑恒想了想,說:“唔,接著,招致了汁琮的大怒。卻不是待氐族,而是對衛氏。”
“你怎麼知道?”耿曙牽著薑恒的手,轉頭問道。
薑恒:“這還用問?汁琮最在乎的就是人,氐族死的人多了,誰來種地供養王族與雍軍?”
耿曙忽然明白了,事發時,他確實對汁琮的怒火不太了解,隻以為他對氐人有偏愛與寬容之心,可後來剿滅郎煌率領的林胡叛軍時,汁琮卻絲毫沒有仁念。
這麼想來,確實如薑恒所言,汁琮最在乎的,隻有人口。
“你仔細想想,”薑恒朝耿曙說,“回憶一下,當時東宮是怎麼評價這件事的。”
耿曙對朝政簡直一問三不知,畢竟這已是三年前的事,他對此更半點也不關心。薑恒卻需要一個線索——因為這是與曾鬆的交易,一定有什麼關鍵情報,是他需要取得的。
“我當真想不到。”耿曙苦惱地說。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薑恒拿耿曙沒脾氣了。
“好!”耿曙說,“我慢慢地想,你給我點時間,我努力!”
薑恒與耿曙進了灝城投宿,灝城是整個塞北最富饒的城市,雖然源源不絕地為落雁輸著血,卻因其農耕所占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聚集了大量的人口。
時值傍晚,氐人正陸陸續續入城,薑恒用曾鬆給他的文書順利入住。耿曙先去安排了晚飯,讓人將好的做上來,又在案前冥思苦想,竭力回憶那年的往事。
薑恒不過隨口說說,但以耿曙那脾氣,是無論如何也要解決的,他便道:“吃罷,吃罷。”
驛站人看他倆模樣,便是老夫少妻,對薑恒的美貌不禁多看了幾眼,耿曙怒目而視,餘人便彆過目光去。
汁琮治理國家無情,但在城裡嚴禁私鬥這一點倒是很好的,隨便動手,被抓起來就是剁手砍腳、割鼻子挖眼睛的刑罰,導致衝突少了許多。
“我想起來了!”耿曙終於道。
薑恒也在絞儘腦汁,畢竟他不知道曾鬆想要什麼。
“是什麼?”薑恒拿著梳子,轉頭看耿曙。
耿曙怔怔看著一身單衣的薑恒,忽然有種自己成婚了的錯覺,這就像小兩口一般。
“衛家強買強賣,”耿曙回過神,說,“征收了氐人的土地,又將不少人治罪放逐。東宮本想派門客去查,汁瀧說,算了。”
衛卓負責教導汁瀧武藝與軍策,當然,主要是軍策。太子的師父,自然是要網開一麵的。
“我懂了。”薑恒想了想,說,“既然如此,府內一定有賬本。”
“對。”耿曙說。
薑恒說:“除此之外,咱們還要找氐人打聽消息。”
薑恒開始有點後悔易容成女孩了,容貌能改,聲音改不了,要探聽消息,一個女孩突然用男聲發話,鐵定會把人嚇著。
讓耿曙去問,耿曙又理不清頭緒。
“我會的,”耿曙鋪好床,說,“你告訴我怎麼做,我去問他們。”
耿曙嘴上說著話,打量薑恒女裝扮相,心中卻想的是另一回事:他很喜歡薑恒對生活的情趣,實在太豐富、太有意思了,較之他常年待在宮廷裡,要麼就是練兵,日子當真乏善可陳。
薑恒則到處走到處玩,到得每個地方,都如魚得水,天下仿佛隨處都成了他的家一般。
薑恒上得床去,低聲在耿曙耳畔囑咐,耿曙摟著他,兩人的臉近乎貼在一起,他聽了不時點頭,說:“好,就按你說的辦。”
“但是衛卓不會有什麼事罷?”耿曙又有點不放心。
“不會的,”薑恒說,“衛氏家大業大,曾家不過是想給他一個警告而已。”
曾家牢牢把持東宮,衛卓則是汁琮一邊的人,雖然汁琮與汁瀧父子之情甚篤,但兩邊手下人明爭暗鬥,自然是少不了的,這在任何一國都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