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恒想起來了,在踏訪雍國時,確實有人提及,汗塞一帶與更北方的雪山,俱有金礦。
“成色如何?”耿曙說,“總要精煉的。”
水峻在身上一摸,再攤手,示意礦石無法隨身攜帶,說:“成色很好,約個時間?”
薑恒問:“現在汗塞已不是你們的地方了,還能把金礦運出來麼?”
“想想辦法,”水峻答道,“辦法總是人想的。”
耿曙說:“我不可能冒死去陪你拿金礦。”
水峻答道:“這件事,自然著落在我身上。”
耿曙打了個響指,問:“隻要成色確實好,該給的不會少給你,你要什麼?”
水峻說:“金。”
薑恒笑了
起來,金礦石換金,倒是直截了當。水峻看著耿曙,說:“聶兄做生意倒是爽快。”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耿曙絲毫不在意他的吹捧,反而問道。
“有用。”水峻歎了口氣,說,“實不相瞞,我的弟兄,快被處死了,得準備一筆錢,才能保住他的性命……聶兄知道山澤嗎?”
“山澤……”耿曙想起來了,那是一個人的名字,三年前,他在東宮內聽到過。
氐人得到王族賜姓,原本的兩大部落,便得“山”“水”二名,融入雍人後,部落首領自然失去了大部分的權力,隻保留一部分土地與財物,百年來又被雍國公卿蠶食殆儘。山澤,正是三年前,集結氐人,欲推翻衛氏起兵之人。
耿曙:“反賊。”
“你們雍國的反賊。”薑恒笑著補了一句。
水峻答道:“你對我們雍國挺了解。”
耿曙答道:“做生意,總要打聽清楚的。”
水峻歎了口氣,說:“我與山澤一同長大,情同手足,不知道聶兄是否了解我們氐人的習俗……”
耿曙:“?”
“總之,”水峻也沒有多解釋,便道,“我們是誰離了誰,都活不下去的交情。”
“我懂。”耿曙說。
薑恒有點好奇,先前聽界圭說過,氐人確實好男風,隻不知道好到什麼程度。想必水峻與山澤,這裡頭有不少故事。薑恒轉念一想,明白了水峻的打算,他要冒險用金礦換到錢,再拿去賄賂衛氏,並救出山澤。
“你太相信我們了。”耿曙說。
水峻笑了笑,說:“我還是有點眼力的,你們熟悉越酒與代酒,又攜帶重金在身,有武藝,足夠保護自己,總不至於是落雁城派來的密探。何況這不過隨口說說,哪怕將我抓去,又有多少證據?大不了把我一起車裂了。”
耿曙一想也是,哪怕水峻真的將金礦石拿出來交易,那也是他弄來的,雍國既然不知道汗塞夾嶺內有金,治罪便無從說起,當然,水峻也許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了。
“汗塞地區如今是誰的地方?”耿曙說,“我可不想被攔下。”
水峻說:“出雍國國境前,我會派人護送你們,氐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千年,相信我們就行。”
耿曙說:“路線。”
水峻想了想,索性也說了出來:“秦嶺潼關一帶,還有路可走,就是得多費些時日。”
“前一個問題。”耿曙說。
水峻尚是第一次碰上這等窮追猛打的生意人,耿曙也習慣了在軍中不說廢話,廢話隻留著朝薑恒說,對外人總是言簡意賅,點到為止,要的答案,也從來無人違拗過。
水峻隻得說:“衛賁三年以前,先是強占了我們氐人的土地,汗塞地區四萬頃良田,俱以‘丈田法’的名義,被他收入囊中,山澤率族人衝擊城主府,朝他討要一個說法。如今這些土地,乃是雍國所有,實則瞞報了近萬頃,這還不算夾嶺山巒之地,以及山中產出。”
山內產出的藥材、木材、礦、皮草等物資,如今已是衛氏所有了,衛卓在朝中當差,長子衛賁則在灝城瘋狂斂財,中飽私囊,壓榨氐人百姓。
汁琮知道嗎?也許知道一些,隻沒想到這麼嚴重,灝城是塞北最大的糧倉,隻要代為管理的衛賁每歲上繳的糧食無差,汁家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
“知道了。”耿曙淡淡道。
薑恒忍不住又問:“衛家積攢了這麼多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呢?”
“都運走了罷,”水峻淡淡道,“送到代國,再從代國送進郢國。周家與衛家關係匪淺,借官商名義,你說能送到哪兒去?”
薑恒想起在代國碰麵的周遊,至於有多少,他就不清楚了,經營上百年的世家,哪怕雍國閉關,這些公卿亦與南方四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最後一個問題,”薑恒說,“公子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罷,山澤被關在哪裡?”
水峻答道:“城主府的死牢,來年開春就要問斬了。”
正值此時,酒肆外門被推開,又有人進來了。
“我等的人來了,”水峻聽聲音便道,“兩位約個時間?”
“我會去找你,”耿曙說,“在家老老實實等著就是。”
水峻本想告知自己家所在,但想來水氏府邸也無人不知,便點了點頭,轉出屏風外去,讓他們依舊坐著喝酒。
薑恒正思考,在耿曙懷中換了個姿勢,耿曙也不著急,沒有在此地商量,免得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繼續摟著薑恒,揚眉示意還喝不喝?
薑恒搖搖頭,忽然聽見外頭一個聲音響起。
“讓我一頓好找。”
那聲音無比熟悉,薑恒一聽就變了臉色!
耿曙:“?”
薑恒當即從耿曙懷中起身,湊到屏風縫中朝外望去。
他看見了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