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古椿樹(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6868 字 8個月前

立春一到, 滿城的桃花就像約好的一般,開得繽紛燦爛。郢國的宗廟在城北一棵二十人合抱的古樹前,傳說那古樹乃是上古帝王親手所栽, 莊子稱其為“椿”。宗廟內供奉有郢、鄭與曾經的隨、越二國祖先神靈。

之後郢國伐隨, 鄭國滅越,四國剩下了兩國。

薑恒通曉史跡, 知道這四國都出自一脈, 郢與鄭更是兄弟二人的封地,然而晉天子建朝六百年後, 如今的郢與鄭已交戰不休。

兄弟出自一家,一代兩代,百子千孫,其後血緣漸淡,利益爭鬥使然,最終已成陌路人, 開枝散葉的家族,最終仍不免如此。薑恒想到雍國的汁琅與汁琮, 如果那個汁炆還活著,也許這一代還能與汁瀧好好相處,再過三五十年、兩三百年後, 大家的後人可就難說了。

熊耒正式開始了他的養生修煉, 臉上帶著兩個黑眼圈, 出得宗廟時, 站都站不穩了, 依舊特地朝薑恒走來,問:“太史昨天晚上……沒什麼事吧?”

薑恒一臉詫異,端詳熊耒, 算算時間,今天開始齋戒,頂多也是缺一頓早飯的事,又不是不讓你吃東西,怎麼整個人就萎靡得這麼厲害?不應該啊。

“陛下……沒事嗎?”比起自己,薑恒反而更擔心熊耒。

“我很好,很好。”熊耒扶著王車禦輦,說道,“這不是想到要連續四十九天清心寡欲嘛,就趁著開始前,好好地……放縱了一把……”

薑恒:“……………………”

熊耒一連三日深居宮中,無事不出,先是狠狠地提前連吃三天,又瘋狂縱欲,把後宮牌子全翻了一遍,壓根無心過問薑恒,連刺客的事,也是今天早上聽項餘轉述後才知道的,當即出了滿背冷汗,祭祀過後,特地將薑恒叫來,問長問短,噓寒問暖了一番。

“你大可不要擔心!”熊耒說,“本王已囑咐項餘,他以全家性命作保,一定為你查出凶手來曆與下落。”

薑恒大驚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給王陛下與項將軍添了麻煩,心裡早已過意不去。”

熊耒安撫地拍拍薑恒肩膀,又說:“得空你還是過來,將功法先……”

薑恒早就想到這點,正色道:“如果先授予王陛下,陛下一定會偷練。”

熊耒被說中心事,當即一臉尷尬,隻得作罷,說:“那你可不要亂走動,在刺客捉到前,就好好待著罷。”

南方大國,竟是有刺客能潛入宮中,下手殺一個客人,風聲走漏之後,太子安與朝臣都覺臉上實在掛不住,是以狠狠地斥責了項餘一番。熊耒驟然得到這個消息,心中還未想清楚,疑神疑鬼的,也不好倉促下結論,隻能寬慰一番薑恒,這才作罷。

除此之外,薑恒還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所看見的祭祀全程裡,熊耒沒有與太子安說一句話。熊耒與郢左相交談,太子則與他的一眾東宮幕僚閒聊,時間到了,太子上前去請熊耒,熊耒便在王室前頭率先走進宗廟。

進宗廟後父子二人有沒有交流,薑恒不知道,出來時,熊耒也沒有搭理太子。

這是非常罕見的事,在雍國絕不可能發生,隻要汁瀧在場的時候,汁琮的注意力便會集中在他的身上,哪怕與臣子閒聊,視線大多數時候也會跟隨著自己的兒子。就像耿曙的目光時時跟著自己一般……

但這個時候耿曙的眼神,不耐煩簡直溢於言表,看得出在說“好了?可以走了嗎?”。

項餘來了,這幾天裡,他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晚上睡在王宮,家已經有好幾日沒回去過了。

“關於刺客的身份,”項餘臉色凝重,說,“兩位有線索了嗎?”

“沒有。”耿曙沉聲道。

薑恒說:“項將軍怎麼能立下這麼重的承諾?太令我於心不安了。”

項餘擺手道:“保護我們的客人,是郢國的責任,薑太史沒有生氣,已是照顧我了。否則一國顏麵何存?”

項餘還有不少想問的,又看了眼遠處,隻見太子安朝他使了個眼色。

“難得今天桃花開得正好,”項餘做了個“請”的動作,說,“咱們邊走邊說罷。”

薑恒拉了拉耿曙的衣袖,對此耿曙還是心中有數的,虛偽的應酬他不想參加,但刺客身份,卻是關乎薑恒安危的大事。

昨夜薑恒與耿曙也在翻來覆去地討論,姬霜、趙靈,一切都有可能,就連素未謀麵的梁,甚至藏身郢地的、長陵君生前的遺部死士都沒有放過,但排除來排除去,薑恒總下不了定論。

春風盈野,桃花燦爛,項餘在一處空曠地上盤膝坐了下來,侍衛上前攤開鋪毯,抬過矮案,三人便席地而坐。又有侍從擺上小菜與春酒,薑恒哭笑不得道:“來了郢國後,到哪兒都有吃的。”

“內子做的點心,”項餘說,“知道我們今天要賞花,便著人送來了。”

“不見嫂子,”薑恒說,“怎麼也不帶著出門?”

項餘答道:“他們出城踏青去了。”

耿曙打了個嗬欠,望著遠處的巨樹,忽想起往事,說:“那就是‘椿’?”

薑恒也聽說過這棵巨樹,說:“多少年了?”

“不清楚。”項餘仍在憂慮,心事重重,說,“傳說郢國沒有人,知道這棵樹的歲數。”

“上古有大椿者……”薑恒朝耿曙說。

“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耿曙當然記得,當年在潯東練劍時,他便聽薑恒誦讀過這一段,椿就像預兆著人間的枯榮興衰一般,維係著南方大地的血脈。

“你覺得會是誰?”項餘朝耿曙說,“憑直覺說說。”

耿曙依舊答道:“不知道,屍體被你帶走了,我還以為你會給我一個答案。”

項餘說:“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我們隻能查到是一名習武之人,甚至沒有交過手,連門派也無從知曉。”

薑恒說:“什麼地方的人,總能看出來點端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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