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卜運簽(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9799 字 7個月前

一夜之間, 守備空虛的崤關遭遇了大火,猶如宋鄒火燒玉璧關那場戰役,崤關徹底淪陷, 關門一破,雍國真正的主力頓時在汁綾的率領之下, 衝進了關內,並急行軍朝濟州不斷逼近。

二十五萬大軍在潯東拖住了鄭國的主力, 如今濟州城內的兵員, 隻有不到一萬人,鄭國即將麵臨亡國的命運。

而薑恒的計策,正是將計就計, 要把汁琮的主力隊伍, 誘進鄭國腹地, 開一個口子,將他們拉到濟州城前, 在兵力得以有效分散後,予以決戰。

“汁琮若不在這支隊伍裡呢?”界圭說。

“他一定在,”耿曙說, “奪下鄭國王城的一刻,他絕不會缺席。”

沒有人比耿曙更了解汁琮, 在這場滅國之戰裡,汁琮不會假手他人, 必須親自攻破鄭國的王都, 走上宮殿前的台階, 享受他人生至為誌得意滿的一刻。

抵達濟州時,他們看見了雍國的兵馬正在城外紮營,汁琮派出攻打潯水的兵, 不過是要拖住龍於,他率領五萬雍軍輕騎上陣,越過崤關,直撲濟州。

現在這五萬人,正在用曾經趙靈攻陷落雁的方法,有條不紊地挖著隧道,要讓城牆一刹那崩塌,來朝鄭人宣告他們的複仇。

汁琮親至,在城外五萬大軍陣前,朝太子靈道:“把薑恒那叛賊給我交出來!我知道他就在城內!趙靈!你再從城牆上跳下來!我便饒你全城百姓的性命!”

薑恒與耿曙已匆匆進城,孫英在東城門處接應,帶著他們上了城樓,藏身角樓後。

九千多兵員稀稀疏疏,排布在城牆上。

太子靈率領群臣,麵朝城外戰場上汁琮的挑釁,不為所動,反而笑了起來。

“時局逆轉,”太子靈說,“今日輪到你來叫陣了,雍王。”

汁琮手裡玩著烈光劍,眺望城頭,曾宇、汁綾護佑其身畔,雍國每一名將士,都對鄭人有著刻骨深仇,城牆一破,屠城在所難免。

“你那假父,已被我大軍拖在潯水,”汁琮說,“他不會來救你了!越地淪陷指日可待,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亡國之戰,不死不休!”太子靈道,“雍王,不必再廢話了!來攻城罷!血債血償!”

汁琮冷笑一聲,早知太子靈不會獻城投降,回身下令。騎兵湧來,竟是在連日急行軍後,尚不及休憩片刻,一口水未喝就開始攻城!

刹那間濟州成為了戰場,濟州受封四百餘年,為昔時鄭侯發家之地,河外平原土壤稀鬆,適宜種植,地基卻絕不似西川、落雁般堅固。汁琮使用了新的辦法,在上遊堵截了濟水,意圖通過河水泛濫,來推動滾木,繼而在大水撤去後,讓士兵腳踏滾木,登上城樓。

“交給你了。”太子靈匆匆下城牆,臨彆時一瞥耿曙。

耿曙點頭,薑恒與界圭遠望洪水呼嘯而來,滾木重重,堆向城牆下。

“能守住幾天?”界圭道。

“最遲三天,”耿曙說,“城牆必破,以巷戰為主,拖住他們的主力。”

界圭沉默不語,片刻後道:“你們想做什麼?”

“界圭。”薑恒忽然道。

界圭將目光轉向薑恒,薑恒下了城牆,耿曙沒有跟隨,開始排兵布陣,在城牆高處安排守軍,將七千人撤回城內,占據各個戰略要地。

薑恒站在濟州橋上,正街已空無一人。

薑恒說:“我想好了。”

薑恒轉身,於橋中央麵朝界圭,說:“界圭,我決定恢複太子炆的身份,從這一刻起,於你而言,我將是汁炆。”

界圭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以汁炆的名義,懇請你協助我。”薑恒說,“昔年你為我父親付出了一切,他死在汁琮手中,如今我欲為他報當年之仇,誅除國賊汁琮。”

“我向您效忠,太子炆。”隨即,界圭垂著他受傷已廢的左手,右手按在胸膛前,於濟州橋上,單膝跪地。

“請起。”薑恒沉聲道,“你的忠誠,我將永世不忘。”

界圭在那昏暗的天色下,猶如雕塑,薑恒伸出一手,按在界圭肩上,躬身握住他的右手,拉著他站起。

“我們走罷,”薑恒說,“成敗儘在此一刻。”

太子靈此生的最後第二天裡,他哪裡也沒有去,讓侍衛攔住了所有的消息,深居宮中。

“什麼天理倫常,”太子靈朝趙炯笑道,“如今都可以滾一邊去了。”

趙炯沒有說話,隻專心地看著太子靈的身體,他雪白的肌膚與身材線條十分勻稱,就像雪一般。

趙炯與太子靈彼此抱著,太子靈騰出一手,放下了帳帷,除此之外,便是兩人的喘息。

從天黑到天明,及至此生的最後一天,趙炯服侍太子靈沐浴、焚香,以艾布細細地為他擦拭身上每一寸肌膚。

趙炯一身赤|裸,單膝跪在太子靈身前,親吻了他的身體。

“今天穿什麼?”趙炯說,“王服麼?”

“不。”太子靈說,“那件麻布袍子。記得咱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麵,我也穿的麻布袍。”

於是趙炯拿來一襲麻布長袍,為太子靈束住,太子靈未穿裡衣,身材在布袍下若隱若現。

兩人就像雕塑般,在廊下天光照耀中,久久看著彼此,直到遠方的殺戮聲越來越近,“破城了——”的呼喊傳到宮外。

“王陛下,”薑恒走進庭院,說,“時候到了。”

太子靈放開趙炯的手,說:“那麼,我先走了。”

趙炯點了點頭,太子靈沒有再回頭,跟隨薑恒離開宮殿。

之後,薑恒邁出庭院時,聽見一聲輕響,那是匕首刺穿血肉的聲音,是鐵刃裂開骨骼的聲音,這聲音,他聽見了無數次。在他們的背後,趙炯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鄭宮之中已是一片混亂,宮外正門前屍橫就地,汁琮的軍隊不斷進入國都,卻在各街上遭受了預先埋伏的兵員的阻截。

“王陛下!”大臣們恐慌前來,喊道,“快走!快離開這兒!雍軍入城了!”

太子靈卻充耳不聞,褪去王服的他,隻穿一身麻布袍,腰畔甚至沒有佩劍,自若看著他的國家、他的臣民們。

遠方,濟州燃起大火,雍軍正在這火海中開出的一條通路內不斷逼近。

“開始罷。”薑恒低聲說。

太子靈沒有說話,轉身前往宗廟前,拾級而上。耿曙滿臉是血,一身鎧甲前來,在宗廟前與他們會合。

界圭也來了,四人登上台階,進入鄭國的宗廟。

太子靈今日沐浴焚香過,身上血跡不染,麵朝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次點上燈。

“三位,陪我喝杯酒罷。”太子靈又斟了酒,分給三人。

界圭看了薑恒一眼,薑恒示意喝就是了,於是三人各自喝了。

耿曙鏖戰脫力,手還有點發抖,朝薑恒點了點頭,薑恒知道他需要休息,稍後薑恒將躺在血泊裡,讓耿曙抱在懷中,一旁則是太子靈的人頭。

隻待汁琮接近,耿曙便將發起決勝一擊。

薑恒暫時讓他坐在鄭國的護國神獸,青龍像一側。

“我去房頂埋伏。”界圭答道。

薑恒陪伴在太子靈身邊,太子靈道:“說也奇怪,薑恒,與你相識的第一天,我就有這個念頭。”

“什麼念頭?”薑恒想起的,卻是曾經在洛陽時,陪伴姬珣與趙竭赴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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