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江山圖(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8617 字 7個月前

洛陽外,戰場上,雍軍士氣已至極致,這一刻他們終於洗脫了百年來的不忿,終於等到了為天子而戰的時刻。耿曙與薑恒身後,乃是“聶”與“汁”字的王旗,大旗飄揚之處,猶如趙竭英靈在世,攜七年前的怒火,儘數湧出。

雍軍攻勢如天崩地裂,代軍全麵潰敗,兵敗如山,耿曙卻依舊不放過敵人,側頭道:“射箭!”繼而拉下頭盔,護住臉龐。

薑恒拉開長弓,將沿途敵人射落馬下,耿曙一身鐵鎧,抵擋住了密集箭雨,到得後來,薑恒已看不清四周有多少人,眼前蒙著一層血霧。唯獨耿曙仍在劈砍,響起鎧甲摩擦之聲。

箭射光了,薑恒抱著耿曙的腰,上身覆鎧與腿部甲胄之間,耿曙的腰身依舊溫暖而強健,仿佛帶著人的溫度。

界圭所看到的,卻是另一幕景象:耿曙的軍隊正在與李霄的大軍碰撞,雙方都在飛速損耗,猶如一把尖刀刺入通紅的鐵水,鐵水隨之分開,尖刀則不斷被溶蝕。而就在鐘聲喑啞、天地晦暗的那一刻,耿曙一騎當先,載著薑恒,殺進了李霄的親隨隊伍。

李霄萬萬沒想到,混亂來得如此之快,一身已穿著預備進入洛陽的天子金鎧,隻見親衛血肉橫飛,那名黑鎧騎士已來到了眼前。

隨即,黑劍一劍當胸而來。

“你是……”李霄被一劍刺穿胸膛,帶得飛起,滾落馬下。

“承你爹的讓,”耿曙推起頭盔,答道,“天下第一,聶海。”

晉惠天子三十六年,代王李霄薨。

代**隊全麵崩潰,國君死於耿曙劍下,頓時四散,哀兵幾次欲衝上報仇,卻都被禦林軍殺退。耿曙縱馬回轉,來到空地前,稍側頭,朝薑恒道:“恒兒?”

薑恒兩手脫力,下得馬來。

“他們都死了,”耿曙說,“李霄是最後一個。”

薑恒喘息不止,扔下長弓,說:“什麼最後一個?”

“當初攻破洛陽的人,”耿曙說,“雍國衛卓、鄭國趙靈、梁國笛勳、代國李霄、郢國屈分,那場大戰裡,該死的人,都死光了。”

兩人抬頭,望向洛陽城,在那酣戰中,耿曙與薑恒的玉玦都從貼著胸膛處蕩出,掛在身前。

耿曙看了眼薑恒脖頸上的玉玦,伸出手想觸碰,卻顧忌手上有鋼甲,滿是鮮血,於是摘下手套,扔在地上。

薑恒看著耿曙的玉玦,拈起,兩人手指碰了碰,耿曙拿著它,與薑恒的玉玦並在一處。

接著,耿曙不發一言,將薑恒摟在了懷中,與他一同安靜看著洛陽城。鐘聲停,士兵們開始歡呼這場勝利,七年的光陰,他們終於再一次,奪回了天下王都。

雍軍全麵收複中原,再一次修繕洛陽,薑恒站在萬裡江山圖前,這一切終於結束了,至少,即將結束。

海東青帶來了西川的消息,汁綾俘虜了姬霜,將她軟禁在汀丘中,並未效仿她當初弑父之舉,至於什麼時候放出來,等待朝廷的安排。

與此同時,曾宇最後一次與李儺交手,俘虜了李儺,並將西川依舊交還予李家,勒令李儺解散所有軍隊。

雍軍撤回玉璧關,僅留兩萬人於汀丘駐軍。

安陽城內,梁王畢紹與汁瀧完成交接,梁地歸於其主。

“還有郢國。”薑恒注視正殿內的萬裡江山圖,雍國得天子位後,江山圖高處掛上了玄武神旗。

六百年之火德已過,水德更新,北方玄武坐鎮神州大地。

萬世王道,千星在天,五德輪轉,生生不息。

“郢地已不足為患,”耿曙說,“不出十年,必將歸入天下版圖。”

東到濟州與東海,西至塞外,北到賀蘭山,南到長江,如今天下,十之其七已一統,雍國入主中原,汁家如今成為了新的中原之主。

“汁瀧呢?”耿曙道。

“還沒回宮罷。”薑恒一屁股坐在姬珣的王案上,答道,“我讓他收編了禦林軍後,彆冒冒失失地往王宮跑,叫趙慧看住他。”

耿曙道:“怎麼總讓他跑?他就樂意?”

薑恒嘴角帶著笑,說:“我讓他走的,有時撤退也需要勇氣,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行行行,”耿曙哭笑不得道,“他很好,他才是你哥,我不過是個侍衛。”

耿曙看見那玉玦時,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想走到那一步,而汁瀧對此的反應,雖是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衝著此舉,耿曙一輩子也會將他視作家人。

耿曙拆開手上繃帶,手上全是傷,薑恒在旁看著,要上前為他敷藥,耿曙稍湊過去,示意薑恒吻他。

薑恒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耿曙又攬住了他,專心致誌地親吻他。

“怎麼?”耿曙又道,“我為你做了這麼多,親幾下怎麼了?”

薑恒笑了起來,耿曙說:“把衣服脫了。”

“這是正殿,”薑恒說,“祖先們都看著呢,晉人的祖先、雍人的祖先,你當真有這麼大膽子?”

耿曙想了想,像是要找個理由,但祖先有靈,這點他倒是承認的,還是算了。

“我奏首琴給你聽罷。”薑恒搬來古琴,放在天子案上。

耿曙便走上去,坐在薑恒身邊,曾經姬珣身畔,趙竭所坐的位置,讓他倚在自己懷裡。

薑恒斷斷續續,奏起了琴,琴聲之中,無數記憶猶如浮光掠影,洛陽的樓台、灰暗的日光,以及火焰燃起時,趙竭與姬珣相依為命的身影。

耿曙望向殿頂,曾經被擊破的窟窿形成一個天窗,陽光從那裡落下。

他們仿佛同時感覺到,有什麼正在離去。

是千百年來未了的夙願,或是直到廢墟再化為高樓廣廈、雕梁畫棟,卻仍然留戀其中,徘徊不去的英靈?

猶如閃光的身影,在琴聲之中,從大地的各個角落前來,飛向殿內。

耿淵的身影、項州的身影、羅宣的身影、太子靈的身影……

英靈在萬裡江山圖的玄武旗前各行一禮,於空中消散,再無痕跡。

腳步聲響,界圭走進正殿內,注視耿曙與薑恒。

陽光照在萬裡江山圖的暗紋中,諸天星官內,北天七星一閃。

“我聽見有人在這兒彈琴。”界圭說。

耿曙道:“怎麼又是你?”

薑恒卻笑了起來,界圭道:“汁瀧回來了,有些賬,我建議你們倆堂兄弟,還是得算一算。”

耿曙淡淡道:“知道了。”

界圭看著耿曙赤|裸上身,下身隻穿武胄,懷擁薑恒,手按古琴,身佩黑劍,頸懸玉玦,金璽就在他的麵前,背後又張掛玄武神旗。

一金二玉三劍四神座,五國六鐘七嶽八川九鼎。

這一刻,耿曙儼然才是這世間的真正天子,如此霸氣,舍他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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