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業從廚房出來,順手帶上門,“又怎麼了?”
老張咬咬牙,鍋塞給他,“這裡,這裡麵都是什麼玩意?”
周建業低頭看了看,“鵝頭鵝掌鵝翅鵝腸鵝肝,都是好東西。”抬起頭,“你不喜歡?”
老張張了張口,指著他,想說什麼,聽到腳步聲,轉過身,“弟妹……”忽然想到周建業用他家鍋燉鵝的時候,他在洗菜沒看到周建業往裡扔的什麼,林和平更不可能看到,她在屋裡做餅,“以後你得留個心眼,不然被周建業賣了,還幫他數錢。”
“你當我夫人跟你一樣傻?”周建業瞥他一眼,就去拿餅。
老張想打死他的心都有,“我明天就告訴師長!”
“幾歲了?動不動就告狀。”周建業塞給他一雙筷子,“趕緊吃。”
老張抬手想扔,眼角餘光注意到林和平,又不忿地放下手,“給弟妹個麵子,不跟你計較。”
“我不跟你計較還差不多。幾個素菜,換我一頓老鵝肉,這麼好的事,上哪兒找去。”周建業遞給林和平一雙筷子。
林和平瞪他一眼,就去廚房。
老張顧不上跟周建業吵,小聲問:“弟妹她——”見林和平拿個盤子出來,忙把話咽回去,老實坐好。
林和平轉身去臥室。
老張又想說話,沒能說出來,林和平再次出來,白瓷盤子上多了三個小圓餅,“月餅?”
林和平點頭,“建業不愛吃零食,天又熱,肉之類的也不能過夜,就給他帶幾塊能放好幾天的月餅。”走到周建業身旁坐下,遞給老張一個蓮蓉蛋黃餡的酥皮月餅,“彆跟建業一般見識,他這人就,就是欠。”
老張比周建業大十來歲,雖然生他的氣,其實沒往心裡去,“留著你們吃。”
林和平:“跟你們以前吃的不一樣,嘗嘗。”
老張下意識看周建業。
“比鵝肉好吃。”周建業說著,夾一塊鵝脖子。
老張不信,他又不是沒吃過月餅,不是硬的硌牙,就是甜的齁心。
一想林和平第一次來,還比周建業個混賬懂事,他得給人家這個麵子,就接過去,輕微咬一口,酥皮像雪花一樣掉在地上。
老張嚇一跳,“這麼酥?咦,裡麵不是五仁?”
“是蓮蓉和蛋黃。”林和平道。
老張隻聽說過蓮蓉月餅,從不知蛋黃也可以做月餅,放下筷子,用手接著,免得再掉下來。
周建業見狀,等他把嘴裡的咽下去,“味道如何?”
老張說不上來,但比他以前吃的好吃,“這個蛋黃是鹹鴨蛋嗎?”問林和平。
林和平:“是的。”
老張不禁說:“我就愛吃鹹鴨蛋。”
“愛吃也沒有。”周建業脫口而出。
老張噎了一下,又想去找師長教訓他。
林和平笑著說:“我怕建業不吃,就帶了八個。每樣四個。另一個被他吃了。”指著碟子裡的兩個,“這倆一個是黑芝麻的,一個是五仁的,你帶回去嘗嘗。”
老張驚訝,“給我?”
林和平:“我不愛甜食,他也不甚喜歡。”
老張看一眼周建業,見他忙著啃鵝脖,便知他沒意見。
飯畢,老張端著半鍋鵝湯和兩個月餅回去,把鵝湯放爐子上,就把月餅放在盛餅乾的鐵盒裡,留著他老婆和閨女從老家回來吃。
林和平並沒有因為老張的不計較,就不跟周建業計較。
房子隔音不好,在客廳的時候林和平沒開口,到臥室才說,“你今天有點過分。”
周建業:“怎麼過分了?”
“鵝肉而已,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林和平沒跟他開玩笑,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兩個鵝腿都留下來,你吃得完嗎?”
周建業心底很是意外,換成他那個不要臉的前妻,隻會誇他做得好,“你不吃?”
“你們和我又不一樣,我想吃隨時能吃到。”
周建業心底很高興,林和平沒讓他失望。一見林和平麵色不渝,周建業忍著竊喜,故意問:“誰做給你吃?你忙得腳不沾地,還指望你娘做給你吃?彆做夢了。”
“那你也不該把兩個腿都留下來。”林和平說著,不禁皺眉。
周建業見狀,知道差不多了。再不坦白,就得被林和平看出他故意的,“老張那個人瞎講究,他看到盆裡全是肉,反而不好意思,能跟你推來讓去磨嘰半天。你讓他把那鍋鵝湯端回去,他也不會要。更彆說幾塊月餅。”
林和平直視他,麵露狐疑,“你——故意的?”
周建業聳了聳肩,“可以去洗臉了吧。”
林和平沒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沒糊弄我?”
“他是我的政委,我糊弄你,也不敢給他難堪。又不是明天就轉業走了。”
林和平見他說的時候都沒經過思考,“平時沒少這樣氣人家吧。”
周建業一臉的無辜。
林和平知道她猜對了,開始思考迫在眉睫的問題,“這裡隻有一張床,晚上怎麼睡?”
“在你家怎麼睡,在這兒就怎麼睡。”周建業想也沒想,“彆指望我打地鋪。我明早訓練,不可能!”
林和平白了他一眼,就往外走。
周建業端著盆和毛巾,拎著小馬紮跟上去,出門碰到老張。
老張哼一聲,去另一邊壓水。
周建業放下盆和毛巾,小馬紮遞給林和平,晃悠到老張身邊,“吃撐著了?”
老張抬頭瞥他一眼,繼續壓水。
周建業嘖一聲,“原來是吃成啞巴了。”
老張拎著水桶就走。
周建業背著手,慢悠悠跟上去。
老張停下,轉過身,“周建業,還想讓我幫你炒菜招待弟妹?做夢去吧你。”意識到林和平還在,忙轉身說,“弟妹,我不是針對你。我明早就去買肉,中午在我家吃,我給你做,做紅燒肉。”
“紅燒肉?”周建業眼中一亮,老張的紅燒肉可是軍區一絕,“我去買——”
老張打斷他的話,“你買龍肉,也沒你的份。”轉身關上門,把人擋在外麵。
林和平樂了,“你故意氣人家乾什麼?吃飽了撐的。”
“他就是吃飽了撐得。”
老張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
周建業嗤一聲,“就你不是吃飽了撐得。”
回答周建業的是突然一片漆黑——隔壁的燈關了。
林和平失笑,“活該!”倒掉洗臉水,就去屋裡洗澡。
周建業不以為意,洗漱一番,關好門窗,到廚房換一塊煤球,封上爐子,把燉鵝的鋼筋鍋放爐子上,忍不住掀開鍋蓋。
老鵝肉香,能飄半裡路。
林和平瞬間聞到鵝肉味兒,出來問,“你又餓了?”
周建業搖了搖頭,“你娘的鵝太大,我估摸著一條鵝腿得有一斤重,還有鵝胸,咱倆明兒兩頓吃不完。”
“明天一早就吃鵝肉?”林和平不禁問,“你不嫌膩?湯裡全是油。”
周建業不嫌膩,“你明天起來去買點菜,回來自個炒個菜,給我用鵝湯煮麵條。”
林和平正想答應,忽然想到廚房裡除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就隻有黑的煤球和白的大米麵粉。
“讓我給你做擀麵條?”林和平看著他問。
周建業眨了眨眼睛,“麵條不都是手擀的?”
“早點睡吧。”林和平轉身回臥室。
周建業聽出來了,夢裡什麼都有。
“夫人……”周建業抬腳踢上臥室門,“你是來乾什麼的?夫人——”
林和平抬手扔給他一枕頭。
周建業把枕頭放床尾,又慌忙接住飛來的線毯,“你給我做手擀麵,我讓老張給你做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