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景還是有自信,下回天試第一,依舊他的。
陳虛潑涼水:“人人都在進步,就你原地踏步,你拿什麼跟他們打?”
裴景滿不在乎:“我原地踏步一百年,他們也趕不上我。當年在經天院我一個捶他們四個,現在就更不用說。”
陳虛想起經天院那段雞飛狗跳的歲月,一臉黑線:“你還有臉提那些事。”
經天院是修真界頂級大佬雲集的地方。
千年之前,天梯崩塌,斷絕了與上界的聯係,此後再無一人能飛升。化神期的大能們為了修複天梯,修建了經天院。
以裴景師傅的師傅、上任雲霄掌門為首,耗時幾百年,以靈力渡天梯,一階一階修補。
隻是修補的過程太過無聊,再考慮到他們飛升後,修真界會後繼無人。大能們乾脆把門派內傑出的弟子接了過去,進行指導,是以,經天院又變成了一個類似學堂的地方。
而當初雲霄去了六人,在經天院混得最風生水起的,大概就是裴景了。
世人不會知道,天下五傑,其實年幼就認識。
世人更不會知道,裴景小時候,一人就把另外四人得罪了個遍。以前的問天試第一都是團寵似的人物,活成裴景這樣的人嫌狗憎,也是稀奇。
裴景手指橫空一劃,很快,浮在空中的一卷卷紙又開始轉動了。留在天閣裡的問卷,都是兩年之內提問的人還沒選出滿意回答的。他視線落在一卷紙上,挑眉,輕輕“咦”了一聲。
提問人問的非常直白。
——“一劍淩霜無妄峰,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裴景說道:“我上回在天閣回答了很多問題,記得其中一個就是這個——居然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陳虛皺眉:“他這問的是什麼意思。”
裴景手指點了點桌子,笑得懶洋洋:“我猜他想問的,應該是成為天下第一是什麼感覺吧。”
這問題問的假大空,於是下麵的回答也都是各種調侃。
——簡單,等我一百年後再告訴你。
——為什麼不直接去雲霄問裴禦之?
——大概就是一人一劍屠一峰,蒼天細雪為證的感覺吧。論實力,我還是很欽佩裴禦之的。不過上天是公平的,實力和樣貌我和他各占一樣,誰也不虧。
接下來的畫風馬上就歪了。
——那麼好看?十塊靈石懸賞上麵那位道友的門派、道號。
——嘖嘖,我派女修搞出的修真界美男榜上,裴禦之名列第一。敢問上麵道友,姓甚名誰,叫我等開開眼界。
——嘻嘻,有意思。瀛洲風華島桃源山,姚芊芊。道友,千萬來玩啊,說不定我們就成道侶了。當然長得醜的話,就彆怪我鞭下不留人咯。
裴景不由笑。
海外瀛洲上女修居多,潑辣程度聞名修真界。
他想到了虞青蓮,論潑辣,她也是個中楚翹了。
隻是不識她真麵目的一群男修,還是把她當女神跪舔。
在裴景的映象裡,她就是個管不住嘴還認不清現實的胖子。
比他還自戀,小時候沒張開,胖成球,就自詡天下第一美人。那時裴景才被她坑過一次,她耍陰招,告狀到他師祖麵前,害他麵壁思過足足十天。裴景怎麼可能逮著機會不懟她,當即笑得前仰後翻:“得了吧,你的腿都有我腰粗,怕不是我心血來潮女裝一回,你這第一美人的名頭就要易主哦。”
就這一句,虞青蓮記到了現在。
他也是服氣。
陳虛反應過來:“你當時回答的都是些什麼問題,都是關於自己的?”
裴景:“喲,聰明,這都被你發現了。”
陳虛:“你真無聊。”
裴景理所當然:“不無聊我來天閣乾什麼?”
陳虛開始好奇:“那你當初怎麼回的。”
“這個‘一劍淩霜無妄峰’?我當時覺得好玩,就隨便說了一下。意思大概是,沒什麼感覺,頭有點冷吧。這沒騙人,是真的,我都沒想到會下雪,殺完人出門一看,全是雪,白花花一片,差點晃花我的眼。當時我衣服穿的也少,不冷就怪了。”
陳虛:“”
裴景的墨也快研好了,撿起剛剛被他放下的筆,拂袖沾墨,行雲流水般。
他道,“上次那個回答了,現在這個也回答一下吧。”
陳虛注意著他的動作,提醒:“天閣規定用神識書寫,你又忘了?”
裴景嗤笑一聲道:“哪門子規定,其他門派都是用筆,就樓長老事多——我覺得用筆寫,此才能體現我字的飄逸瀟灑。”
陳虛:“無怪你會被樓長老追著打了。”
裴景扯著書卷的底部,把它從空中拽下。他一隻手壓著宣紙一角,一隻手懸腕執筆。玉冠之下墨發如水,瀉在桌案上,側臉俊秀清逸,看起來頗有幾分貴公子的風雅。下筆也是揮灑自如,風骨天成。
陳虛湊近,看清他寫的回答,一臉不忍直視:“估計沒人會相信,這是本人回答的吧。”
裴景道:“所以說世人多愚昧,是是非非真真假假,都分不清。”
陳虛:“”
這位無聊至極、瞎問問題的修士,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本尊會親自出來回答吧。雖然本尊的回答看起來就像個傻子
——謝邀。沒什麼特彆的,就是頭有點冷,那雪挺大的,建議模仿的人多穿點。
居然還挺貼心。
陳虛心道,你那不是頭冷,是頭鐵吧。
裴景墨水準備充足,才記起來了此行的目的。扯過一張宣紙,把自己的問題寫了上去。
天閣內嬉笑玩鬨的問題雖占多數,不過大家都是金丹修士,各人有各個的道法,不同的角度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何況,還有不少隱士高人在這裡,有事沒事也會進來逛逛。
——如何返璞歸真?
寫完擱筆,注入靈力,將宣紙騰空。混在其間,隨著一起旋轉。傳到修真界各個門派的天閣之內,集思廣益。
“等著幾天後再來看吧。”裴景剛說完,視線一掃,就愣了,難以置信地眨眨眼:“不是吧,這麼快就有了回複?”
隻見他的問題之下,一層灰色的字跡。
那人應該是用神識寫的,一點一點浮現。
——看是怎樣的返璞歸真了。如果是遇到了心魔,那就以毒攻毒,根治本源。如果是因為閱曆不夠,不能悟道,那就入世吧。
裴景愣了。重新把自己的紙卷拽下,拿著筆,潦草寫道:求問如何入世?
那個人也還在。
灰色的字跡緩慢寫。
——不一定要洗去記憶入人間,世俗在萬千世界裡,有人的地方便是紅塵。
裴景瞬間肅然起敬,這個人成功把他唬住了。看這架勢,要麼就是個金丹期滿口胡言的裝逼仔,要麼就真的是個超然世外的大佬。而裴景比較傾向後麵的一種。
隻是這話雲裡霧裡的,叫他一時也摸不清頭腦。
他還欲追問。
一行細細的灰體字又浮現。
——年輕人,入世還是要自己悟的。彆問了,我幫不了你。
好吧。
裴景默默收回筆。
陳虛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裴景擰著眉頭:“不知道。不過他說入世,我倒是有一點頭緒了。”
得到了一點思緒,裴景來天閣算是心滿意足了。他不再坐著,站起身來,打算走,不過因為心裡惦記著入世的事,腳下沒注意,踩到了長到拖在地上的宣紙,宣紙往下滑,上麵擺著墨硯,瞬間啪地反倒在了地上,發出聲響。這一幕是如此熟悉——不就和他上回打翻墨一模一樣嗎!連動作都是差不多的。
裴景暗道要遭。
陳虛也嚇一跳。
裴景忙道:“快快快,把這裡收拾了。”
隻是來不及了。樓長老畢竟是長老,耳朵一動,就注意到了墨硯打碎的聲音。還是來自天閣的方向。敢在他眼鼻子底下乾出這等混蛋事,除了裴景還有誰!
當即怒火從中燒,把書重重一合,黑袍淩空就直接飛上樓去,吼道:“裴禦之!”
擦。聽到吼聲,裴景對陳虛道:“我先溜了。你自求多福。”
憑著豐富的逃跑經驗,腳底抹油地翻窗走,離樓長老封鎖窗戶和門就差瞬息的功夫。
剩下陳虛一個人,氣到吐血,麵色扭曲捶牆大吼:“裴禦之你給我回來!”
而裴禦之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