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郾城(1 / 2)

鬼域在滄華大陸的北端,與雲霄毗鄰, 禦劍一去千萬裡, 來回一趟, 控製在一天之內還是可行的。

往北走, 穿過死氣沉沉的輪回山,一條大河橫流截道。

河名忘川,水是碧綠色的。

鬼域的忘川水沒有書中所言洗去人前塵記憶的功能,就是普通的水, 沾了點屍氣,青碧色, 散發一股似香非香的怪味道。

裴景以前來過鬼域一趟。

和寂無端、虞青蓮他們一起。

那時他們剛從經天院出來, 結束五年慘無人道的修行。逃離老祖宗的魔爪後,就差放鞭炮慶賀解放。

壓抑了那麼久本性,重出江湖, 難免手癢癢,十幾人便做了個半年約——攜同一路斬妖除魔。其實說白了就是找點小妖怪打一打,放鬆放鬆。

那段時間落到他們手上的鬼怪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半年, 對修士而言,足夠踏遍山河萬裡。

其中有一回就路過鬼域。

初見奇峰怪石的輪回山和青碧渾濁的忘川水。

裴景頗感興趣, 詢問過山的名字、河的名字後,笑個不停, 指指點點:“你們怎麼不架座橋呢, 再在河邊種點花,名字都不用想了, 橋叫奈何,花叫彼岸。明明是個人間的城,卻樣樣模仿著陰間。你們是不是和死人呆久了,所以把自己也當死人?”

寂無端身為鬼域少主,也沒被氣到,經天院短短幾年他對裴景已經摸透了。甚至表情都沒變,冷冷反諷:“你每天上上下下一身白,也不見有誰死啊。”

裴景隻笑笑,說:“這不是料到了五十年後問天試你肯定會輸給我嗎,先為你的失敗披麻戴孝一番。”

寂無端磨牙:“你等著。”

“等著就等著。”

正在對著忘川水麵顧影自憐的虞青蓮聞言,隻翻個白眼:“披麻戴孝不是這麼用的,真沒見識。”

裴景少時真的是杠精本杠了,笑吟吟:“能把沉魚落雁用到自己身上,你好意思教我成語?”

在他旁邊的陳虛衝上去就要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彆說了。”

虞青蓮姣好美豔的容顏瞬間扭曲,她豁然起身,豔豔石榴裙拂過青碧忘川水,抽出鞭子。

怒吼:“裴禦之!你給我再說一遍!”

赤鞭落地的瞬間,忘川水驚起駭浪。

裴景打開陳虛的手,想叫她認清現實,還是被人搶了先。

老好人悟生慣例出來當和事佬。“彆鬨了,先過了這忘川河再說吧,都還沒進鬼城呢。”

裴景笑看了悟生一眼,懶洋洋道:“行,你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畢竟悟生可不像另三人那麼手欠,天天明裡暗裡招惹他。

淩空過忘川。

行在空中,一直不說話的鳳矜突然道:“問天試你就那麼有把握?”

裴景偏頭。年輕的鳳帝正挑眉望著他,暗金色的眼中警惕打量。

鳳矜其人,爭強好勝不是一朝一夕了,從一開始就喜歡和他爭高下。裴景眨了下眼,微微笑:“一般般吧,拿個第一還是不成問題的。”

鳳矜輕蔑一笑:“口氣倒不小。”

裴景:“畢竟我對你的實力還是有自信的。”

鳳矜磨牙:“你什麼意思。”

裴景在鬼城前回頭,黑發飛揚,白衣清逸,少年笑起來,儘是自信意氣。

他嘴很欠的:“我說你一天到晚跟我比有意思嗎,能不能認清差距了弟弟——好好修行,先爭取個天下第二吧。”

說完趕緊跑,就怕鳳矜這小肚雞腸和虞青蓮一樣,突然發飆跟他打起來。單挑裴景是不怕他的,關鍵是這裡看他不爽的人太多了,就怕到時變成群毆,他找誰說理去。

跑到前麵和陳虛並肩,裴景暗暗回頭。

鳳矜果然氣得臉發白,肩膀上那隻小紅鳥都炸毛了,還好他跑得快。

陳虛真是服了他,在旁邊說風涼話:“你那麼放肆,就不怕他們三人聯合起來揍你一頓。”

裴景很自信:“不怕,我一打三沒問題。”

陳虛歎息說:“鳳矜遇見你真是倒了大黴。”

裴景扯嘴:“說的好像是我先招惹他一樣。”

陳虛:“人家是妖族新帝,自幼養尊處優,性子傲慢一點也正常。”

裴景:“這就是他天天找我茬的理由嗎?”

陳虛操碎了心:“你不都報複回來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裴景懶洋洋笑:“你怎麼儘幫他說話,我看鳳矜這小子就是缺少磨難,一路順風順水的。我幫妖族鍛煉鍛煉他們的新帝,也是在做好事。再有,他這傲慢又自負的脾氣,真不像個帝王。”

陳虛:“那像什麼。”

裴景:“像個弟弟。”

陳虛:“”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重遊故地,風物猶存,當初幾人一起過此河的場景曆曆在目。

金色僧袍、白綾覆眼,悟生大部分時間嘴噙笑意,一手持杖,聽著他們鬨;

虞青蓮把鞭子纏在光潔白皙的手臂上,腳係金鈴鐺,走起路來是一道叮鈴作響紅色的風;

寂無端裹在青色衣袍裡,渾身散發陰沉之氣,像個鬱鬱不得誌的人間書生;

鳳矜如個富貴閒人,一身懶骨,打扮得花枝招展,肩膀上的那隻鳥永遠昏昏欲睡。

而陳虛在他身邊,滿臉憂心忡忡,不知操心個啥。

自忘川河上禦劍而來,裴景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一眼。

碧水湯湯,如歲月奔流。

他不由笑道:“也不知道天閣裡麵那群人說的是真是假。這幾人都在我閉關的日子裡都偷偷修煉,進步如飛?”

他突然就又想起了《誅劍》原書中的設定。

這本書還沒完結,很多暗線都沒出來。因為是以主角季無憂的視角,所以對裴禦之的描述不多,但書裡麵,裴禦之和天下無傑中的另四人好像沒什麼聯係,甚至經天院都沒被提到——最後裴禦之落到那樣狼狽卑微的地步,也沒見有誰出手相助。

裴景道:“要是我拯救主角失敗,季無憂還是黑化了,真被殺上門來,估計也就隻有悟生會來救我了。”想了想,又說:“不對,虞青蓮欠我一個人情,這女人恩怨分明得很,也會來。寂無端這小子有把柄在我手裡,威脅一下,也能叫到。至於鳳矜.,雖然他是個弟弟但.我覺得他舍不得我死,畢竟我是他的人生導師。”

裴景很不要臉地分析一下後,數著指頭:“可以啊,那麼多人都在,說不定我就不用死的那麼慘了。”

不對。

細回想一下原書的內容,裴景搖搖頭,哭笑不得:“真按劇情發展,季無憂也有化神的修為了,喊他們過來那是貨真價實地送五殺,還是彆了吧。”

裴景斂了笑意:“看來還是感化主角合理一點。”

就等一個主角出現吧。

過忘川河,他往鬼城走去。

鬼城前立著兩座浮雕,牛頭馬麵相,浮雕下守在城門口的是兩個凡人。通身一黑,百無聊賴。畢竟守在這裡,幾個月不見一個生麵孔,再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來了。

兩小兒興致怏怏,瞎交談著。

右邊的人道:“我最近聽聞一個消息,城主好像卯足了勁在給少主張羅婚事呢。”

左邊的人瞪眼:“啥子?婚事?”

右邊的人唏噓:“對啊,真是奇了怪了,元嬰期的大佬們想法都那麼詭異的嗎。少主剛破金丹大圓滿,差一線元嬰,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以修行為重嗎,怎麼城主就瞎操心起少主的婚事來了呢。”

左邊的人遲疑了一會兒,默默道:“你,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偏門的修行方法。”

右邊的人一愣,和他對眼,兩人都從對方視線裡看出一絲古怪。

齊齊驚道:”雙修?!“

左邊的人摸摸下巴,慢慢道:“我覺得很有可能,金丹到元嬰是一道分水嶺,不知道天下多少修士夭折於此,少主應該是遇到了瓶頸,唯有雙修能解。”

越想越有道理,兩人一掃原先的疲倦,已經開始皇帝不急太監急。細數著天下女修,看誰能那麼幸運當上鬼蜮的少主夫人了。

“我覺得我們鬼域陰長老的大女兒就不錯。”

“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長遠一點。論女修,瀛洲好看的多得是,扶桑仙子知道不?和我們少主簡直是天造地設,天榜第五天榜第四,實力相當,郎才女貌!”

這位修士很明顯是虞青蓮的愛慕者,說到扶桑仙子,瞬間口若懸河:“我曾有幸見過扶桑仙子一眼,她從忘川河那邊走過來,紅衣輕紗,金鈴鐺,朱唇貝齒,眉眼含情,天底下再無這般絕色的人了。”

“要是她能當上鬼域少夫人,我死都願意了。”

這時,一道青年含笑的清朗的聲音傳來:“你這話說給你們少主聽,說不定他真會讓你先死一遭。”寂無端和虞青蓮在一起,那瀛洲和鬼域兩邊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誰?”兩名弟子嚇了一跳,轉過頭望去。

卻見一人,從鬼域常年不見天日的青灰色暗影裡走。

雪衣無塵,風姿冷峻。玉冠黑發,瞳仁若點漆。此時唇角帶著一點冷淡笑意,身形筆直,像一把出鞘的劍,立於天地間,明亮而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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